高考前夕。
第二次模拟考试刚刚过去，离早自习开始还有十分钟，在这所三线城市的重点高中门口，前来上学的人流量逐渐涨到了一天的顶峰。学生们看上去似乎还与往常相同，但已经有一种压抑的氛围，从他们走进学校开始就弥漫开来，对于人生的压力，这些学生的体悟恐怕要远大于一些大城市的学生。
莘莘学子的队伍陆续涌进学校，学生的表情阴晴不定，有些脸上透露出考前的恐慌，有些表情沉着，当然，也有比较例外的学生，似乎完全不受考前氛围影响，正一脸茫然地啃着早饭。往常的嬉笑打闹少了很多，似乎所有人都在这段时间开始经历成熟。
就在这时，队伍里透出一个有点慵懒的声音。
“这次二模考试，好像理科的最高分又在Ａ班啊。”虽然声音很轻，但因为周围的人沉默不语，因此反倒越过了人群，如同瘟疫一般播散开来，很多学生抬起头，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是啊，自从到了高三，每一次理科第一名都在Ａ班，一直没有变过。”另一个声音附和了一下，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说起来理科班也有三个，老师也完全一样，为什么每次第一名都好像在A班啊。”
“而且好像都是同一个人，这样一想就更可怕了啊。还好我们是在文科班，不用碰到这么强大的对手。”
“是啊，是啊。”另一个声音发出一声哀叹，“而且那个同学好像成绩越来越好了。”
“终究是按着理科第一，年级第一，区县第一的思路前进了呀，我们也只能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一点追赶的力气都没有呢。”
“他这次已经区第一了呀！”
“那高考就要以市高考状元为目标前进了吧。”
因为那两个说话声的原因，整个学生队伍的氛围更加可怕了，每个人头上都悬着一片乌云，仿佛那个传闻中优秀的学生才是正常人，而自己是不够努力的异类…
而那两个声源完全没有觉悟，一路走过学校门口的人行道，一路继续摧残考生的身心，间或有些“他完全不看书，全靠脑子聪明”“那当然，白痴才需要努力”之类的可怕言论从他们嘴里发散出来，而走在他们身边的考生，感觉自己脆弱的心脏，仿佛在被一根粗壮的擀面杖压在面板上碾来碾去，碾来碾去…渐渐自觉地与他们保持了距离，因此本来拥挤的甬道，竟给他俩誊出了宽松的行走区域，直到他们消失在教室的门口。
“CUT。”一个身材瘦削，身高中等的学生，背靠墙壁，左脚抵在墙上，右手抓着随手卷成的纸筒放在嘴边，就靠在门口，等着两个人走进教室，发出了类似于导演要求演员停止动作的声音。
“今天怎么样啊，明大。”身高较矮的男生面色漠然地把书包放在座位上，脱下外套用手拿着，然后正面对着靠在门口的男生，一边眼睛斜向坐在前排的一个漂亮女生，一边说道，“我们说话的时候你也在场吧，那个在前面猥琐着低头啃包子的就是你吧，不能怪我眼尖，你那几根只要低下头就会朝天竖起的头发实在是太显眼了。”
漂亮女生好像觉察到什么，抬起头来狠狠地瞪他一眼，后者倒吸了一口凉气，露出抱怨的表情，漂亮女生举起右手，于是他赶紧把眼神也转到面前的男生，慵懒道“从一路走来的情况来看，整个队伍的行进速度先慢后快，而从我旁边学生吸酸奶的速度来看，说明我们的话对他们还是有影响的啊。”
另一个身高在三个人中最高的男生也走了过来，“今天用的是中度嗓音，在周围15米之内应该都能清晰听见，而最后人群为我和苏白留下的空间，大概半径在1米5左右，虽然不知道这个数据有什么意义，不过从大小来说，似乎今天的影响力要比昨天大了一点。”
“当然大了一点啊，”苏白虚着眼睛吐槽道，“我们每天都这么干，光听见嗓音就知道是我们两个了啊，这就像是听说有人在人群里拉屎，只要知道是谁拉的，下一次听见他名字就会条件反射地捂住鼻子吧。”
“听起来这种事情你很有经验啊，而且一副积极付诸于实践追求真理的表情啊…”高个子男生面无表情道。
“喂，你们三个，要不要上早自习了。”漂亮女生在课桌下的脚使劲跺了一下，“不上课就不要讲话，很影响别人学习啊。”
“梅慧你…”苏白只说了一半，突然视线赤裸裸地移到了女生裹着丝袜的脚上…从他吞咽口水的情况来看，这会他已经把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在脑海里具象化出来了…
而那个高个子男生，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又默默把头调了过去…
“你们！”梅慧恼羞成怒，刚想跺脚，看了一眼苏白，又生生停住了动作…“明湮！”
背靠墙壁的男生低着头，脑后有一撮头发直直地朝向天空，并不是梳起的，似乎是他本人的头发，在那个位置就只坚定地竖直的。明湮嘴角带着戏谑的微笑，缓缓抬起头来，正视梅慧，“尊敬的早自习课代表大人…”
“不是早自习课代表！是外语课代表！”
“切…外语这种专业…”明湮把视线和对方错开，扭头对着一边，“一旦认真去学，一辈子的工作都是上早自习了吧…除了背诵就是翻译，要么就是不间断地叽叽歪歪…”
“明湮！”
“好啦，课代表大人，”明湮还是不愿意加上“外语”两个字，他转过身去，看着窗外，似乎心不在焉道，“这不是还没上早自习吗，我也不过是和同学随便聊聊每天的生活，交流一下学习心得，不必如此大张旗鼓地扣我帽子吧。”
“明湮你这个人，”梅慧咬牙切齿，“骄傲虚荣，从你散布谣言的行为来看，你根本就是在炫耀你自己的成绩。”
“也不是吧，比如我就知道这是赤裸裸地威胁，明湮可能在下很大的一副棋吧，”苏白一脸认真道，“例如一旦被发现这么缜密的思维是学生想出来的，明湮就会连续23个小时每小时杀一个人。”
“明目张胆盗用了《死亡笔记》的设定啊。”郁亭面无表情地瞟了他一眼。
“你居然发育到看动漫的年龄了啊，果然你最近说找了女朋友，是说的夜神妆裕啊，幼齿加养成很适合你这种面瘫痴汉啊。”
“妆裕才没有那么肤浅，”郁亭很认真地在胸前捏紧了拳头，“我一眼就看出，整部动漫，只有她一个人是无辜的。”
“连痴汉也有认真的表情了啊！”苏白一拍桌子跳了起来。
“你们够了！”明湮打断道。
两个人安静了下来，开始为自己歪话题的能力忏悔…
“我确实是在利用他们，对整个学校施加压力，我想在苏白和郁亭的眼里，真正的想法，是觉得我太无聊了吧，不停地给考生施加压力，希望出现那个可以成为对手的人。”
“难道不是吗？”梅慧恶狠狠道。
明湮神色一窒，“算了，你既然这么问了，看来我跟你也说不明白了。”
“你不过就是一个学生，”梅慧冷冷道，“你忙好高考就可以了。”
“高考，我会考年级第一的，请你放心好了，另外，”他回过头去，“苏白，郁亭，他们会并列第二。”
“就他们两个？”梅慧有点不屑。
“他的意思是就算我们考不出来，他也会递答案给我们。”苏白百无聊赖道，“答案虽然有ABCD四个选项，115道选择题，全猜对的概率大概是…哎呀，”苏白神色一变，对明湮道，“概率好低呢，起码是负69数级的，如果只用一句暗号对应出全部答案的话，密码表要认真点编了呢。”
“实际上我们平时的实力足够秒杀一般学生。”郁亭平伸右手。
“你中二病晚期了啊…”
“好了，不要闹了，”明湮打断道，“我们还有足够多的事情要做，没有几天就要最后一次模拟，这是我们在学校的最后几天了，就算是灌输压力，学生们也该有足够的危机感了，至于最后的高考，他们考得怎样，也只能听天由命了…至于你们几个。”
明湮看着苏白和郁亭，叹了口气。
“放学后来我家补习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