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周末，可杨晨五点钟就醒了。

身旁的女友睡得正香，一粒眼屎粘在眼角，但她看上去还是那么可爱。他轻轻替她抹掉脏东西，拢拢头发，然后继续平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眼睛眨了一下又一下。

看样子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杨晨顺手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开始刷微博。

环境污染、体制冲突、贪官暴露、土豪炫富、大V行善、欧美阴谋、史上最X，舞台上的表演还是老样子，只不过观众们都已经困了。以前杨晨还会义愤填膺的发表评论，后来只是默默转一下，现在，连转都懒得转了，光看看。而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的过程中，眼睛如果为某条信息停留了5秒钟以上就已经算给它很大的面子了。

这地球转啊转，把人的激情都转没了。不知道谁说的，人类历史就是悲剧的不断重演。突然间杨晨庆幸起来，幸好自己不是长生不老，不然那该多无聊啊。

关掉微博，换到微信。

朋友圈里晒孩子的晒孩子，晒旅行的晒旅行，美食聚会、养生心得、职场宝典、人生必读，各种乱七八糟汇在一起，构成了日子。一路看下来，杨晨一路赞下来，用最廉价的现代方式维持着不昂贵的现代感情。一个赞，为对方带来存在感，也为自己带来存在感。

只不过杨晨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照片里的人笑得比生活里更灿烂？是因为大家只有胜过别人才会感到快乐吗？还是因为只有让人误以为自己快乐自己才会快乐？

看了下时间，六点二十一，关掉手机，杨晨放下无聊回到天花板。

还真是不可思议，杨晨心想，自己居然就这么在无聊中度过了一个多小时。此刻杨晨被空虚缠身，这种感觉，就和小时候看完A片一模一样。唉，是什么时候离不开手机的？还真记不清了，反正得怪乔布斯，都不经人同意就把这个世界改变了。

乔布斯也死了两年了是吧？时间真快呢。不知道死是什么感觉？胡思乱想让杨晨兴奋，他还从来没有像这样仔细看过天花板呢！四个墙角以吊灯为中心完美对称，如果自己变成了蜘蛛，从墙根爬上墙角，然后沿对称轴爬行应该是最快到达吊灯的方法。只不过这一路上空旷无垠，乳白色的墙面一尘不染，如同一眼看不到头的沙漠，还真是有些寂寞。爬呀爬，靠窗户的墙边上碰见了一条细小的裂缝，哈哈，终于有不一样的东西了，哪怕是阻挠我前进的裂缝。裂缝？我操，这房子才住了半年不到，怎么墙上就有裂缝了？

杨晨一跃而起，赶紧去检查那条裂缝。其实也不明显，只有指甲盖那么长，可这房子才住了半年不到呀！狗日的装修公司，必须找他们算账。想想自己和女友为了这房子省吃俭用，容易么？可不能随随便便就被人坑了！ 再说，要是往后二十多年的按揭还没付清，房子就破烂了，这也太影响士气了吧？

想到按揭，苦是苦了点，但这也是没办法，好歹也不是没法过。再说工作也在稳步前进，估计快升职了，再辛苦个几年，应该能买辆不错的车。在单位几年了？杨晨心想，五年还是六年？熬了这么久，按辈分也该升喽。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女友，她跟了自己几年？记不清，总之在大学就谈上了，前几年风里来雨里去也真算辛苦她的。还好，现在一切都稳定了，虽不说让她享福，但日子平平淡淡的似乎也不错。

似乎。

天已经大亮了，楼下有一群老太太在晨练。她们起这么早也不怕白天太长了无聊？唉，今天做什么呢？杨晨心里琢磨着，上网、逛街、找朋友？都无聊！曼联的比赛昨天就看了，唉，今天一整天完全没有了丝毫期待！

杨晨推开窗户，把清晨的微风请进屋，吹一吹沉闷。

从十六楼看出去，依然看不了多远，因为还有更高的大楼挡在前面。它们是城市的起点，也是终点。死是什么感觉？忽然间杨晨很想就这么跳下去。杨晨并不绝望，也没有什么伤心欲绝的事，就是想试试死的感觉。

像有人拉着他一样，杨晨不由自主地向窗外探出了半个身子。双手撑着窗台，双脚已经离地，摇摇晃晃地，可他心里一点不害怕。

真希望能尝试下飞翔的感觉啊，哪怕只有一瞬间。

如果现在摔下去，楼下的人肯定会吓一大跳。杨晨身体悬在半空，思维也跟着飘了起来。我的死肯定让他们很兴奋，也许会逢人便说的讨论上好几天，毕竟，大家的生活都太需要点什么了。只不过我真可怜，用生命来寻找的东西，最后却只让别人感受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楼下两条狗叫了起来。莫名其妙的，忽然间各种声音像潮水一般涌入杨晨的耳朵里。狗叫声，说话声，汽车声，这些声音一直存在，可刚才杨晨竟然毫无知觉。就好像魂魄才回到身体里一样。这种感觉杨晨通常只有在失眠的时候才会感受到，乱七八糟地想着事情，忽然间听到了闹钟的滴答声，这才发现刚才竟然什么声音都没听到，死寂一般。

那个词怎么说的？噢，恍然如梦。

杨晨手有些酸了，他慢慢放下身子，开始纳闷自己刚才究竟在想些什么。他转过身，背靠着窗户，看着床上还在熟睡的女友。她看上去还是那么可爱。

我那么爱她，她也那么爱我，但她绝对猜不到我刚才差点死了。想到这，杨晨忍不住乐了起来。

女友终于醒来，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然后伸展着懒腰。

“你有病呀站在那里！你，干嘛一直看着我？”

“我们今天去结婚吧。”

“什么？”女友一下就睁大了眼睛，兴奋得叫了起来，“你是说真的！？”

“嗯。”

当然是真的，虽然结婚只能用一次，但不管以后怎么办，先把眼前这无聊透顶的生活糊弄过去了再说。

唉，生活……

噢，不，还可以生孩子，找小三，离婚，复婚，总之办法还是有很多的。杨晨这么想着，又傻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