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本市天文台传来的消息,一个月后,中国地区天文爱好者,将迎来一场千载难逢的视觉盛宴,因为地月运动的关系,月球将正好位处地球与太阳中间,形成日食,其中长江中下游地区,将观测到罕见的日全食。
本次日食景象将主要覆盖中国东南地域,因为雨季即将到来的原因,本台随后将对东南区域的天气状况进行持续跟踪,敬请各位天文爱好者留意本台天气新闻。”
明湮戴着耳机,闭着眼睛悠哉地听着新闻,等待着学校安排的高三学生毕业照拍摄,不知为何,听到这条的时候感觉有点突然,但仔细想了想,这种突然感毫无来由,便不再胡思乱想。
此时是下课时间,远处两个同班同学抬了一条长凳,从三楼的教室出来,热情地发出呼啸般的声音,快速通越过楼道下到一楼,然后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将长椅放到操场中央。
明湮冷冷地看着他们脸上露出的爽朗笑容,悠悠地叹了口气。
“你不帮忙就算了,叹什么气。”梅慧一脸不悦,站在他的身边。
“因为我一眼就看出,他们只不过是耍帅罢了。”明湮慢悠悠道,回过头来看着梅慧,“我看到你了。”
“你什么意思?”梅慧一脸茫然。
“我的意思是,既然你说话我能听见,我就不必特地摘掉耳机以示对你的尊重了。”明湮转过脸去正对着梅慧,脸上的笑容很贱,“正好你问出的一些白痴问题我也就可以装作自动屏蔽了…”
梅慧银牙紧咬,右手如闪电般伸向明湮的胳膊,几秒钟后,操场上爆发出一阵杀猪般的惨嚎…
“你这个女人这么暴力,以后嫁的男人一定不持久…”明湮揉着胳膊嘟囔道。
“你…”梅慧恼羞成怒。
“你居然听懂了啊…”明湮喃喃道。
“我没听懂!”
“那我来认真地讲给你听。”明湮认真道,“如果你不肯听,就说明你刚刚应该是听懂了,不然你怎么知道我要说的内容是什么呢;那么假设你听懂了,刚刚你为什么又要装作没有听懂呢?”
梅慧已经什么都不想说了,站在原地,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这时,那两个男生又抬了一张长椅,搬到了草场中间,一边动作潇洒地擦掉头上的汗,一边展示明朗的笑容。明湮嘴里连连发出“啧啧啧”的声音,“明明就是可以从一楼的教室里借椅子的啊。”
“你就因为这个嘲笑他们?”
“不然呢?因为他们四肢发达所以就要崇拜他们一下?”
梅慧冷冷道,“我知道你说的从一楼借椅子会省很多力气,所以判断他们从三楼抬椅子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勤劳和开朗。但是,你没有考虑到一些因素,那就是你去借椅子未必能借到,别人班都在上课,凭什么把椅子借给你?”
明湮眼珠一转,问道,“有彩头吗,打个赌吧,我保证五分钟内借到椅子出来。”
“你要什么彩头?”
明湮把耳机摘了下来,塞在兜里,笑道,“那就老规矩,你赢了,我欠你一个人情,你输了,什么都不用欠我。”说罢他根本不理会梅慧的反应,似乎随便找了个教室,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
苏白和郁亭两个人正好抬了张长椅,小心翼翼地放在操场中央,看到明湮从面前走过,苏白十分欢喜地挥了挥手,结果还没等他说半个字,他的手就僵硬在半空,看着明湮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地从他面前走了过去…
“喂…怎么回事…”苏白的表情就像吃下了一整个过期水果,他盯着明湮离去的背影,低声和郁亭交流道,“他不对劲啊。”
郁亭的嘴角向梅慧的方向咧了两下,“他们两个又打赌了吧。”
苏白“啪”地一声转了270度,面向梅慧,吃了兴奋剂一样地热情喊道,“英语课代表你好啊。”
梅慧的颈子僵硬得仿佛机器人,听见苏白的声音,这才一点一点把视力移向他,但也只是扯了两下嘴角,没有回应。
“梅慧不待见我啊。”苏白喃喃道。
那还不是因为你自己么…郁亭在心里吐槽道。
“肯定又被明湮调戏了吧。”
“喂…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郁亭嘴角抽搐着,“话说你刚刚的两句话有逻辑关系吗…”
“反正不管怎样,去关心一下女同学吧。”苏白走了过去,跟梅慧招呼道,“怎么啦,跟明湮吵架啦?”
“你不要用这种语气…我跟他关系…没有那么好…”梅慧几乎要咬着牙才能保证自己能用正常的情绪和苏白对话…她又看了一眼郁亭旁边的长椅,“他说长椅其实可以从一楼的教室借的…”
“是吗…”苏白顿时心底一凉,默默把几个片段连接起来,明湮和梅慧打赌,自己和郁亭搬了长椅,自己和明湮擦肩而过,立刻就在心底得出了结论,“我的智商被鄙视了啊…”
三个人默默地看着明湮的方向,明湮连门都没敲,直接推了一下,把门推开,然后大剌剌地走了进去,要知道教学楼一楼是高一的教室,而在高三年级拍毕业照的时间,此时正是五月初,高一正在紧张的学习中,面对即将到来的月考。
且不说打扰他们紧张的复习氛围,光是打扰他们的课堂节奏,梅慧不禁觉得明湮这次凶多吉少了…
但是大约在两分钟后,只件那教室的后面打开,只见明湮和一个高个子男生抬着椅子缓缓走了出来,然后关上了后门,悠哉游哉抬着椅子走到操场中央,放了下来,对着三个人露出戏谑的笑容。
“他们怎么会借椅子给你啊?”三个人走了过去,梅慧忍不住,率先问道。
“很简单,”明湮解释道,“因为我提了一个能满足所有人需求的条件,这位是顾然,他嫌上课无聊,想出来逛逛,”他指了指正坐在长椅上的男生,那男生一脸颓废,居然从口袋里掏了支烟出来点燃,就这么自顾自地吸了起来。明湮继续说道,“老师嫌他干扰课堂,但又没有理由赶他出来,于是我进门就说‘年级主任让我来借板凳,最好能找个人帮忙搬一下。’当时全班同学都看着他,所以结果就这样了。”
梅慧虚着眼睛,额角的神经剧烈地搏动着。
“苏白,你刚刚和梅慧在说什么?”
“我啊,我当然是在说…哎,梅慧,”苏白看着梅慧作势要走,急道,“你去哪?”
“准备拍照了。”梅慧冷冷道,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明湮和苏白对了个眼神,表示心照不宣,然后说道,“既然梅慧走了,下面跨入正题吧,这是顾然,小我们两届的学弟,但是进学校不到一年,已经把高一高二两个年级的学生资料摸得七七八八。”
顾然手里的烟已经只剩短短一截,他用力吸了一口,然后把烟头踩灭,顺着下水道丢了下去,“我跟明湮认识的经历就不必说了,而高三不是我不认识,而是就我在高一年级来说,认识高三的人意义并不大。”他顿了顿,“今天跟大家见个面呢,主要是因为这个。”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机大小的布包,放在长椅上。
“我进门之后他就给我打眼色,我估计他有话要讲,干脆就叫了出来,”明湮继续说道,“我想他这么急可能有两个原因,一个是事情很重要,另一个是事情不能让人知道,所以干脆掩饰成逃课。”
顾然点点头,打开布包,里面是一个黑色塑料外壳的微型设备。
“我注意这个好几天了,大概是从二模成绩发布之后没多久出现的,有一天中午吃完午饭,我用有油渍的手指在表面留了道油印,结果过了3天那油印的痕迹都在,我就把这个下了下来,带回家研究了一下,结论是——这是一个信号接收器。”他抬起头来,“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觉得可能性很多,但通常来说,如果仅仅是模拟考试,没有必要放置接收器,象征性地放置屏蔽器倒是有可能,因此我的推测是,发生了什么事。”明湮继续解释道,“所以你们这两天可以看到我一直在听新闻,就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结果是什么消息都没有。”
“所以明湮求助于我,但是我也没有打听到任何消息。”顾然摊开了手,表示无奈,“你们计划做什么我并不知道,我帮明湮是因为他付钱,所以我的信息提供到此为止,再说下去可供我推理的信息就太多了,而且很容易招别人怀疑。”
顾然看了一眼教室,老师站在窗口,看着这个方向,于是他甩甩袖子,把接收器装在兜里,起身走了,连告别也没说就迅速伪装成一个逃课小把戏被老师发现的学生。
看他走远,明湮接着说道,“我觉得先不要乱猜原因了,与其推理所有可能性,不如先降低可能,如果这个接收器真的是对应模拟考试,那么应该不止那一个班级有,我们在模考之前还有一个月时间。”明湮顿了顿,“不可以利用周末的时间来学校,不可以在有人的情况进别人的班级,不可以在搜寻的时候与校工接触,我们可以利用的时间并不多,但我们必须利用这段时间,来查清楚是否全校都装了这种机器…”
远处的摄影师早已架好摄像机,吼了两声,催促他们几个赶紧过去拍照。
“总之不要天天去查,我们有3个人,三个年级一共就30个班,”明湮举手挥了两下,示意自己很快就会过去,“隔三岔五的查一下,应该在20天左右就能查完全部班级,到那个时候我们再商量对策。”
他走了两步,又不放心道,“记住,宁愿查不完,也不能被发现,这些接收器,既是危险又是机会,好好把握就可以了。”
…
那天下午,他们全班同学拍摄了毕业前的最后一张集体照片,那些年,他们最起码有着不必因生活奔波而苦恼的欢乐笑容。
明湮的位置安排在梅慧的身边,照片中梅慧的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而明湮只是微微扯起嘴角。
多年后明湮仍然记得拍照的那个瞬间,把手组成四边形只囊括他和梅慧两个人。
然后默然无语或者哭得涕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