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真冷,我在背窝里给你写信。想着即将到来的情人节,我真希望此时我们是在一起。你不喜欢基督的节日,在我,却似乎没有节日。非止没有西方的节日,也没有中国的各种节日。因为我的心境过于荒凉了罢。想起好多次,在美好的节日里我只会拉着你独处,真是汗颜。
生活确实可以美丽得多,但那样确实需要是两个美丽的人。应该不仅是在家里才那样觉得,但应该是到了家里,我才似乎真实地脱离了平常的生活,到达了一种可以观察自己的生活的机会——在这个意义上,家真的是一个港湾——我意识到,我们所处的这个时代,确实极度地缺乏“美”。除了和你,和少数的一两个人,我不能想到一种“美好的生活”的可能性。如果我也足够美好,或许我们的生活会鲜活有趣得多。这一天并不远了吧。
我想起了打动过我的许巍,以及你前几日告诉我的,一位以童音动人的小男孩。我想,那位小男孩是一种本能的美,他的梦想以及他本人还需经受来自这个世界与他自身的各种考验。说实话,我并不乐观,对于多年以后他是否会成为像许巍那样的人。许巍是不一样的。他给我的感觉,是从自身与生活的考验中走过去了的人,走过了那些东西,他依然如此美丽,其实是更加美丽。所以他能打动我,我们。
这是令人感动的,但与此外更多的芸芸众生相比,这种美丽又显得孤单。芸芸众生这个词太大也太抽象了,人们常常使用,但我发现其实它很难驾驭,很多人迷失在因为使用这个词而生起的那种感觉里。对我来说,这个“众生”其实只是身边的人。你知道,我容易受身边的人影响。我和你说,很久以前,我期望自己成为一个聪明并且有能力提供爱心去温暖人的人。只有在自己的朋友和情人而前,我才不会控制自己的情绪。做我的朋友真惨,你比他们更惨,因为我最爱你。我真的很抱歉。写到这里的时候,我有些担心你会讨厌我说起这样的事,我心里难过。但是,真的,我爱你,宝贝。这是我的一个不好的习惯,对自己最爱的人应该最好才对,我慢慢改过来。
这个世界生了病,别的不说,我对村里的一些事情感到痛心而无可奈何。村里好多人家得了赌博病。有一个朋友的父母,每月向孩子收取养老费,然后一起骑着摩托专职赌博。他家的媳妇是姐姐的同学,据说家里几乎没吃过一顿人到齐的饭。许多人明明心里明白有要做的事情,但无法抵御赌博的诱惑。结果陷入了深深的沮丧和自我逃避里,赌博变成了一个心里暂时舒解痛苦的港湾。更不用说输掉了一年积蓄的我的同龄人。我意识到赌博是一种可怕的诱惑,就像小孩迷恋上网,有一段时间我去看小说一样。我确认了一点,我回到村庄时,感到村庄的静谧的气息粘染了一股阴暗、杂乱、夹杂着欲望的黑烟。这是人心转化的征兆。
在这样的世界里,要生活得“健康”一点实在不容易,要想如我们所想,要有趣,就更难了。大家或多或少都会受到些影响吧,只有和你,一两个人间,我能想到使此生过得有趣的可能性。不过我们太封闭了,朋友太少,这正是一种无趣。但生活的压力确实太大。趣味需要钱。因为懒,我在现代社会里体验到了饥饿的可怕,我相信美是一种建立在温饱上的高级品。
为什么你的心里会持续地不安呢?我觉得,我确实沦陷在了这个世界的病气里。我们所接触的世界中的疾病,无以言状的焦虑、不安和因为迷失与攀比而生的不平衡,倘若还没有完全感染到我,也肯定长久地困扰和困住了我。让你受苦了。真对不起,我还不能保证一切会很快好起来,因为我还处在考验中。但我们正在发生改变。你会接收到来自我的心的回响。到时你会感到温暖,会有一个愿意拥抱和亲吻的人。过往的事情有很多做错了,我再次回想,觉得主要的原因是我把从前关于做聪明且有爱心的愿望理解得过于肤浅。说起来,就是不懂事啊。相信我吧,亲爱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也开始对自己可以那样地无知感到吃惊、不可思议。谢谢你爱我。
意识到遇到你这样的人是多么稀有可贵,我庆幸又感激。虽然过往的糗事让人难为情。你会遇见一个让你迷恋和迷失的人,你会奋不顾身地投入他的怀抱。然后,你们会有趣地活着。
我决心做一个那样的人。你是天意的恩赐,不受者受其罚。我会战胜在我面前的所有挑战,因为我已提前得到了最高的人生奖励,那就是你。我与你一起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