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四月二十七日,我的十八岁生日,我去法庭旁听陆然然伤人致死一案。那是我第一次进法庭,而且坐在第一排,坐在陆哥的旁边。红木制的门窗和桌椅,淡蓝色的地砖,还有威严的法警站立在两旁,在这个空间里,无论何种事物都是那样的凝重,就和我的心情一样。
我凝视那个小小的被告席,长时间的凝视。我知道,陆然然将作为一名嫌疑犯站在那里,她将站在那里等待法官对她的判决,事情本不该是这样的,她是一个那么漂亮的女孩子,她不该被人们如此的误解,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一想到这个,我就立刻无法自持。
面无表情的法官进入法庭,大家起立,进行了一些程序性的仪式。我看了一眼陈律师,他的背影显得有些单薄。随后,被告人陆然然被押进会场。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幕。
陆然然穿着海蓝色的囚服,对于她来说,那件囚服有点小,但正因为如此,她显示出绝妙的身段。她的长发还没有被剪去,但是被一根皮筋很紧很紧的盘在脑后。她的脸色很苍白,但眉宇间的俊美丝毫未减,她仍然漂亮的让人震惊。我几乎可以听见旁听席上的所有人在看到她时发出的惊呼。
她被一坐一右两名警察押着,她的手被反铐在身后,没有带脚镣。她被带到被告席,一个很小的木栅栏里。陆然然在里面立正站好,就象以往她罚站时那样。她背对着我们,我可以清楚的看见她手腕上带着的手铐,那冰冷的金属已经深深地陷进她的肌肤。
我本以为警察会为她松去手铐,因为在最后审判之前,她应该是无罪的。但是警察并没有那么做,他们只是各自退后了一步,然后站在那里,依然警觉的注视着陆然然。也许正像陈律师所说的那样,这起案子事实清楚,证据确凿,一切明明白白,陆然然很快就会被宣判有罪,以至于没有必要为她松去手铐。
从陆然然进入法庭的那一刻起,我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她,除她之外,我对一切无动于衷,我只想再多看她一眼,我每看她一眼,都有可能是最后一眼。我听见了原告席上主任家属愤怒的呼喊,我听见了诉讼律师列举陆然然罪行时,冷酷的话语,法庭里似乎很乱,每一个人都在争论着,以至于法官不时的高喊,请保持安静,请保持安静!
正像陈律师所说,陆然然伤人致死已成事实,在这个事实面前,去探寻她的作案动机,探寻她为什么要杀人,的确不太重要。这也是陈律师未让我出庭作证的原因,因为那无法扭转任何局势。但是陈律师死死抓住另一个事实,那就是受害人的直接死亡原因。
“根据医院出具的死亡证明以及法医作出的鉴定,我们可以知道,受害人直接的死亡原因是:‘脑基底动脉和相应神经丛的严重损害,抢救无效而死亡。’而我的当事人仅仅是用脚踢中了他的腰部。我的当事人现在是一名十八岁的女中学生,试问她的这一脚可能造成上述的伤害吗?充其量只能造成局部软组织的挫伤。”陈律师掷地有声的说,“当然,因为被告的这一脚,受害人跌倒在三角铁架上,头部重伤,最终导致死亡,这个事实我们不得不承认。但是,这样的事实绝不是被告陆然然事先能预测的,也绝不是能设计的,所以‘故意杀人’一说绝对不成立!”
陈律师这一段精彩、几乎是无懈可击的辩词,让我又看到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