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天提着一个棕色便当包上下班。
11元,地摊货。
便当包里,不装便当,放着钱包、手机、钥匙等。
它是我的女士包包,就像LV之于贵妇一样。
如今,它像我家那条老得到处掉毛、流着哈喇子的狗,内皮外翻,针线脱落,边角缺口。
所以,提起它时我都用“我的那个大破包”来指代。
我每天提着它,
在繁华精致的大城市里坐公交,等电梯,旁若无人地从它破烂的身躯里掏出手机,看书看得津津有味。
有一天,
好朋友A对我说:“你怎么不把自己收拾得女人一点呢?”
还未反驳,他说“先不说你从来不用化妆品,不讲究服装穿着什么的,你看你的包,那叫包?就是饭袋子,你天天提着一个这样的大破袋子晃来晃去……”末了,他加一句“唉,果然是游戏公司的,屌丝!”
A是我的好友,每每看到还算天生丽质的我把自己弄得像个“女流氓”,大有一种好好的一朵花,偏偏把自己修剪成只剩下老黄叶子的愤慨。
话或许没错,我只是特别疑惑,为什么我提一个便当袋子,就会成为“不像个女人”了呢。有这么一类人,他们觉得一个女人,一个成年的优雅的具有吸引力的女人就应该蹬着高跟鞋、化着妆、穿着裙子或者能体现女生身材曲线的衣服。我认真想了想,一我不用出席什么重要场合,二我暂时不想谈恋爱没有在哪个人面前保持良好印象的必要。所以,暂时来说,我不用特地去为了朋友A口中的“女人一点”而换包包呀。
不过,出于好奇以及在带着如果条件允许或许是可以换一换了的想法之下,有一天下班,我在每天经过却从来不看一眼的米奇专卖店门口停了下来,里面的售货员堆满了快要溢出来的笑容为我介绍各种包包:
“靓女,这款特别适合你的肤色……”
“多少钱?”
“这是今年的最新款,最近做活动,打8折,现在只卖699元!”
“六——百九十九?”
“嗯!是的,靓女!我真的觉得特别适合你,你看怎么样?”
当售货员用真诚的眼光等待我回答的那短短几秒钟里,我的大脑飞速旋转做着一道数学题:嗯,699元,我手上这个破包11元,贵了688元,这688元,过年时可以送3次礼,可以给我妈妈买件不错的羽绒服,还可以买一个好点的智能手机……嗯,送3次礼,家里人至少可以少操3次送礼的心,我妈可以穿一件很好还可以向别人炫耀的衣服,智能手机可以送我爸爸……688元,可以做这么多事呢。不就是装个东西么,11元的包,699的包,都是包。果断不买!
于是,我也立刻绽放出真诚的微笑,在和售货员的笑容撞得噼里啪啦五光十色之后,我略带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我再看看哈。”
所以,我照旧提着我的大破包。
一天中午,公司同事一起吃午饭。其中一位女生X说:“现在的人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我今天坐BRT,亲眼看到一个人抢了一个女士的包,抢了就跑!”另一位女生Y接口:“可不是吗,听说BRT老是发生这种事,大家以后坐车、走路的时候小心点才好啊!”我也特别惊奇:“真的吗?千万不要让我遇上啊,我可跑不动追不上!”结果X和Y都笑了起来:“你?哈哈哈,你就放心吧,抢谁都不会抢你!你看你提的包,谁会愿意去抢啊,啊哈哈哈”我听了反倒是特别开心。破包也有破包的好处,看到这么一个破包,就像让人去骗一个傻子,打骂一个天真的孩子,怎么也下不了手!
这又让我联想起以前在电视里看过一个桥段,说一个百万富翁衣锦还乡的途中,为了防止被有心人盯上,故意穿得破破烂烂,把自己打扮成拾荒之人,把现金全都装在破蛇皮袋里,她还带了很多千年人参,她把它们叫作“萝卜”。就这么着,她一路才把钱和“萝卜”们平安地带回了家。
由包包能体现“打扮得女人一点”,让我不禁想到曾经有人说,看一个男人的品味就看他的手表,看一个女人的品味,就看她的鞋子和包包。对我来说,一个人戴着劳力士的表,或者提着LV的包,除了能看出“有钱”的品味,看到他们身上仿佛一个个都挂着身家标示牌,上面分别明码标着50万、100万、200万……其他的,像我这种穷娃子还真嗅不出别的什么品味。但不知为何,这句话多年来经久不衰被很多人奉为经典,而且成为别人在追逐这些东西时候的理论依据。我一直在想,这一定是广告商的阴谋,就像“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那样,让普世人都误以为爱情、婚姻必须有一颗贵重的钻戒才能算得圆满、妥贴,才能表现出真心的价值一样。
当然,我并不反对有经济能力的人用那些奢侈得能把我压到地底下的品牌和生活用品,因为那已经是地位的象征和权位的标识。但是,我却是相当反对或者至少不同意人被物质所带来的虚荣而绑架。在看到有人为了买iPhone而卖肾,为iPad可以卖掉自己的亲生孩子这类层出不穷的新闻,我感觉到的是震惊和不可思议。当然,他们已经不单纯是为了打扮得怎么样了,我只是非常意外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教育和思想可以让人为了极度的物质追求而泯灭了基本的人性观念。
话说回来,我爱我那个破包,不用因为它是LV、PRADA而让我时刻担心受怕,以及由于配带它们获得别人聚拢来的目光而受到虚荣的强奸。就像我老家那条土狗,我也不用因为它是名贵品种,而到处担心……
也许多年以后,我会开始用上那些有质感的,有“品味”的包包、鞋子和其他装饰,可以轻易地让人一眼看到我身上的展示牌标明的金钱数字,但在我现在不富裕甚至贫穷的日子里,能够满足我日常生活所需的,就已经足够了。
我的破包还在用,
我家那条土狗也一直健康地活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