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
一直觉得闺蜜和哥们是两个很神圣的词,我从不敢乱用。
因为闺蜜意味着闺房私话都可与其言说,是没有嫉妒、怨怼、利用价值的人,是你愿将好运气平分一半的人,是可类比你初见爱人时激动心跳的传达,也是历经沧桑后一个眼神就代替所有空泛词句的另一个自己。
而哥们虽不见得两肋插刀穿同一条裤子,但也必是拜过把子、飙过脏话、打过群架,拥抱过和好如初,再对着同一个人月亮慢悠悠说年少心事的铮铮铁汉。
当我们如今脱口而出“和朋友在一起”的时候,他们是什么意义上的朋友?
组团吃喝玩乐,圈子里的所有人称作朋友、仅有一面之缘,却加了微信的称作朋友、经他人介绍认识,接触不过三秒的也叫朋友。
朋友的门槛太低,如同一个排遣寂寞的群体统称,他们大多在酒肉场上、棋牌桌上、微信红包里。
我们有时痛恨这种朋友真的只是娱乐场上纵情笙歌的酒肉之伴,但有时他们所给予的适时安慰理解,与恰到好处的关怀体贴又使我们软下心肠。
这样的朋友是人人都需要的,人不是为了隔绝自己只找知己而傲然于世。同样,朋友多却没有知己也不是一个悲伤命题,它甚至都不能成为一个命题,因为这是苦涩的事实。
朋友朋友,是不是也有这么一个过程:从无话不说到无话可说,每个阶段都有人陪伴,每个时刻都不知下一句话该飘向何处。他们聚拢又散开,好像蘑菇云,你知道会有,你也知道下一场雨就会消迹无踪。
最后的陌路不识,并不是谁变了,是人与人的关系逐渐清晰起来,时间与心性澄清了最初因寂寥而捂实的误解。大家仍会与另外的集合发生关系,各过各的生活,各有各的去处。
我们大部分人都一样的叶公好龙,但其实你真的喜欢这样的生活和这样的人吗,你是真正的放松心情还是满足于在朋友面前的某种表演欲。
喜欢吃喝玩乐和俊男美女,都是极其肤浅而短暂的,尽管会产生不止一次的谩骂与嫌恶,你依然需要承载美好的伪装,来烘托其余无聊的时光,装扮成一个美轮美奂的潇洒身姿或者寄情凡俗的红尘浪子。
感情死结人人都有,但向朋友倾吐是消耗友谊与试探悲观影响力的作用,没有人要为他人的痛苦分担与买单。琐事如此繁杂,朋友的存在意义在于分享快乐,共度良宵。而非一次一次将时间花在倾听、点醒、分析上,做个出于本心的义务良师。
朋友,泛泛而谈抑或真心真意的朋友,少了定冠词,他们又与路人何异呢?
——知己——
有时人们说无人能懂、遗世独立,看似自嘲不与任何人说,但又因着无人所指而指向所有人,有种悲怆又自怜自艾的骄矜。
这种处事态度很容易联想起既享受又害怕的孤独,还未学会用孤独掩盖自己,就被孤独反噬,其实更沉醉的是孤独的表象——因为孤独而孤独,而非被孤独而感受到的孤独。
两者的差别在于:一种是刻意追求的孤独,并在此之上营造出了以孤独为哀或为乐的幻觉,实际是种画地为牢。另一是无可奈何的孤独,周围的一切都与你所认知的规则背道而驰,你认为自己是天才可以改变世界,但世人只当你是个痴人说梦的疯子。
人究竟因何孤独?
是因聪明显得格格不入还是因蠢笨遭众人讥诮?我们绝大多数都是普通人,并不因双商特别而处于极昼或极夜,世上有与你一样的群体,尽管你不想与他们为伍,但你不能否认他们的存在。
我们的孤独多是前者,然而我们还是把理由归结于:找不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知己)。
又有人说根本无人能真正理解他人,因为言语表达的偏差和生存轨迹的迥异,导致即使“理解”也存在诸多谬误,与本意终究是有偏差。得出这个结论的同时也大可用“人人生而不同”一言障蔽,那么所谓知己更是无稽之谈。
既然世界唯我独尊、唯我独醒、唯我解众生之忧,独独对一己之苦愁眉不展,何不逍遥、何不及时行乐、何不挖好一条通路寻找一片洁净之地,播种思想洒满精神土壤?
失意时我会想象有一片海,月光与波浪都是我的情人,我通过海螺与贝壳与时空中素未谋面的良人联结。他可能在珊瑚海里,也可能在七彩云上,他在我的想象里,也在我的心尖上。我完成了这次对话仪式,发声吐露心事的时候已经不寂寞了,是否意味着他在世界的某个角落等我。
知己中的蓝颜红颜除却美化意义,与小三外遇最大的默契便是心意相通,换而言之,若家是身体的避风港,那情人怀抱便是性情的盘丝洞。
人不能太贪心,你不能期待既有过分熟悉的人与墙抚慰一颗流浪的魂,又有温柔缱绻的情欲网托起飘飘然的魄。爱人是朋友的最高形式,但朋友不是知己,因爱人在岁月里可能同床异梦,而知己始终有不舍得喝完就散场的酒。
知己难寻,我却始终相信知己会如约而至。
但在此之前必须要打开自己,令自己通透又明晓事理,再关闭一些刻意又虚妄的谨慎与狭隘,铺陈、打捞、沥干杂质,缠绕、编织、凝聚成艺术品。如此才有被欣赏靠近的资本,与自我沉寂等待的价值。
至于他,既不属于现在,也不在未来。他如同一幅爻卦,刻在手心的纹路里,知道你的处境,也能在成长过程中似乎有变暗示走向;他不是那个说“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的少年,而是“我有强烈预感知道你会这么做”的男人。
命运待我们不薄,把朋友抽丝剥茧,将知己隐于暗处。待我们自己发觉,便赐予不经意的狂喜,再叫你一生沉迷于一种平淡简单的从容里头,如个隐士般自得其乐。
绝不会再与外人道,因为到那时,彼此都是滚滚红尘里的一枚深藏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