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上春树那本《挪威的森林》吸引了太多太多的人,我算是其中一个,只是不够痴迷,我以为这本书打动我的,其实只是因为同许多人一样,我在十八九岁那个年纪,也有过狂妄,有过激情,有过故作深沉,有过各种奇怪想法的这样一些共同特质。
村上四十岁的时候写二十岁时候的故事,我在四十岁的时候读到了这个已经变异的青春的故事,会有些共鸣,更多是有些不真实,甚至我怀疑一个四十岁的老男人是否还能想起他的青春,是否还能用激情的方式去书写那个不稳定时期的一些东西。
读这本书,我的感觉是平淡的,没有热血沸腾,村上将一个有些出离尘世的角色放在一个二十岁的躯体里,企图用那个年龄对于异性的向往来述说青春活力,原本这种表达是牵强的,然而村上将这种奇怪的结合写出来的时候,我却从中读出一些异样,我反问自己,我所怀念的青春,是不是已经是我自己修改过的记忆?
如果一个青春期的孩子来写一本青春小说,代入感应该会好点,但以我这个年龄来看,却未免入不了戏,更多沦为看客,无法触动;而以成年人的回忆来加工出来的伪青春小说,无论怎样都有了生活的沉淀融入其中,尤其以作家的触角来重新设计角色构造还原那个时代,则会触及更深层次的东西。
好的小说当然会涉及人性,而人性在各个阶段的演绎永远是无法研究透彻的话题。
那么,读这本小说,就我而言,触及的是我对自己十八岁的回忆。
当记忆的片断闪过脑海时,我看到另一个自己正气喘吁吁地沿着海边奔跑而来,夕阳背在身后,汗水已经湿透了衣服;一转眼又到了狭小的宿舍,灰暗的灯光下,那个脸上长着青春痘的自己正翻看一本《百年独孤》,即使看得不明白,但那份青春的独孤蕴含着自以为是的高贵感依然吸引着他;接着是漆黑的星光下,一群半大不小的小伙子分成两派,为着争学校一个漂亮姑娘的好感而大打出手;然后镜头又转到那个戴眼镜教英语的女老师,站在教室门口苦笑着看着整个班里吵闹不息的学生。
记忆当然都是善于美化的,比如不记得骑着自行车在路上超过一个漂亮女孩时想扭头却摔倒在地的丑样,比如被家长骂被老师训之后无地自容的尴尬,比如花光了口袋里的钱坐不上车要徒步很远才能回家的无奈,再比如得知自己喜欢的女生却不喜欢自己时那种天崩地裂地悲伤。这些都忘记了,或许都是别人的,谁的青春不是光彩夺目呢?这些都是统统不存在的,是的,不存在的。
可是读村上的这本小说,却又将自己拉回了真实,究竟青春是个怎样子的呢?究竟在那个时代我们东奔西突要找的路是怎样子的呢?究竟在时间划过我们的额头,当白发透过黑发从镜子中向我们提醒岁月的流逝时,我们是否找到了青春时要找的路呢?
一种不安悄悄爬上心头,似乎那个青春的梦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醒了,可是我却不知道是何时醒的,甚至那个梦究竟是不是存在过呢?我低着头仔细查看掌纹,可是找不到它演绎的痕迹;我对着镜子张大双眼想找到青春的气息,可是镜子里那眼角泛起的皱纹仿若具备魔力的迷宫,盯得久了,连这一刻也迷失了。
村上的故事有些残酷,是不是青春本身就是残酷还是人生本身就是残酷?如果眼看着熟悉的人一个个悄悄地离开这世间,那剩下什么来证明我们也曾存在过呢?
或者正是因着这些残酷,我们才彼此更加珍惜,温情是对付残酷的有效武器,也正是因着这些文字,这些故事,我们才慢慢地看清这个世间的真相,才会在真相中求得一份真实,才会在真实中诞生出活着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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