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M》中,西门庆进京述职,何太监给他一件自己穿的飞鱼绿绒氅衣。回到清河,西门庆故意在应伯爵面前穿出来,引起一片艳羡。
其实,这可是僭越,西门庆不过是个五品官,穿起朝廷二品官和锦衣卫才能穿的衣服。可以说是顶着“僭越”的危险而满足自己对权力的虚荣心。
类似的细节,《金瓶M》还写了很多处。作者通过对细节的描写,试图通过对这些金银物件的占有和争夺,呼应本书的主题:人欲望的膨胀,这些膨胀之后一切尘归尘土归土的寂灭。
在书中,为了烘托西门庆爆发户式的“高大满”为代表的审美,描写不读书的他三个书房中的各种器物。
他妻妾成群,为争夺"皮草”和“金银饰品”,当然也为了争宠,导致女性之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人作为社会性动物,在摆脱了狩猎和采集的原始生存状态之后,逐渐进化到社会分工和贸易交换为主的人类社会特有的经济形态。
对生活物资能够保障生存的占有,人类渐渐进阶到了对其精致化、享受化的追逐。
从《金瓶M》中企图表现的各种人物对于他们欲望之物的追捧,以西门庆为代表的男性对于权力、女人和金钱的贪欲,以及女性如吴月娘、潘金莲得到对于高档衣物和金银首饰的追逐。
这些无一不在指向小说的基本论调:人世繁华,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到最后即便是金银这样永远有价值的东西,也没有一个人能够实现对其永久的拥有。不过就是从一个金主换到另一个金主那里,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就好像《金瓶M》书中所说:
“堆金积玉,是棺材内带不去的瓦砾泥沙;贯朽粟红,是皮囊内装不尽的臭污粪土;高堂广厦,玉宇琼楼,是坟山上起不得的享堂;锦衣绣袄,狐服貂裘,是骷髅上裹不了的败絮。”
与其异曲同工之妙的小说《红楼梦》中也有类似的表达: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金满箱,银满箱,转眼乞丐人皆谤。正叹他人命不长,那知自己归来丧!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强梁。择膏粱,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扛,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两部小说从主旨上看,其实是同一类:都是以佛家的四大皆空为主要表现目的,想告诉世人其实没什么是真正舍不掉的。世象百态,无非是每日上演闹哄哄的戏而已。
戏唱完了,剧幕落下,也就是曲终人散的时候到了。
金银器物、皮草豪宅,谁也占有不了。
两书的作者都没有点明:能够与历史俱进的究竟是什么?这也许就是作者留给读者的思考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