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公子有点儿惨》

幽暗的地牢，腐臭的气息。躺在稻草中的人，地上一碗残羹。

大胡子暗地里盯着那人已经很多天了。终于被他发现了这个地方。地牢里关押着的是谁？为何那人那么小心翼翼？

大胡子对这里的一切都非常熟悉，却从不知道这里竟然有个地牢。大胡子决定将地牢里的人先救出来。

任戈没想到，自己竟然能活着从那该死的地牢里出来。

“章微明已经现身了，所以，留着你也没用了。真不明白，你们兄妹俩是何苦呢。啧啧。这些年，好话歹话说了不少，就不废话了。今天给你塞进去的药会让你在无知无觉中去了，不会有痛苦。黄泉路上走好，别怨我。等我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说不定咱们还能遇上呢。呵呵。”

那人的话犹在耳畔，自己的身体似乎远离了地狱。

温热的液体缓缓流进了喉咙，是多年没有尝到的谷物香味。任戈忍不住继续吞咽，直至胃肠满足为止。

“姑娘，你好些了吗？”大胡子问。

任戈睁开眼睛，看到自己身处一所干净整洁的居所，似乎是大户人家的卧房。

任戈又看看眼前站着的大胡子，不认识。

“我在哪里？”

“这里是韦不害的府上。”

任戈大吃一惊，立刻挣扎着起来。

“姑娘，你别害怕。韦不害并不知道你我在这里。”

任戈这才稍微安心。抬头看着大胡子，希望他能解释一下。

“姑娘，我将你从地牢里救出来，自然知道是谁将你囚禁。我也想将你带离此地，但是一旦有人发现地牢里的人不见了，一定会被四处搜查。而姑娘的身体状况不太好，无法迅速逃离。所以，我觉得，最安全的地方反而是这里，不是吗？”

“可是，万一有人来这里搜查，怎么办？”任戈问。

“姑娘尽管放心，没人会来查这里。原本住在这里的人已经死了。”大胡子回答。这里曾经是韦不害的独子韦英的居所。

“姑娘，待你身体好转，我便会想办法带你离开这里。”

任戈此刻却平静下来。

“敢问义士尊姓大名？”

大胡子明显愣了一下，不知如何作答。大胡子已然认出了任戈，但是却不能让任戈认出他。

“我的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真心救你，不会骗你。”

任戈沉吟不语，随后从杂乱的发间取下一根五色丝带，丝带的两端是两个拇指大小的球，也用五色丝线缠绕着。

“这个，麻烦义士帮我交给章微明公子。告诉公子，我们兄妹俩此生无悔，无悔伴随在公子身边。此生有憾，遗憾余生不能伴随在公子左右。”

大胡子的眼里隐隐泪光闪现，又狠狠憋回去。

“姑娘，我知道章小公子在哪里。待姑娘痊愈，我带姑娘去找他，姑娘亲自将此物交给他。”

“我等不到见到公子的那天了。麻烦义士一定将此物交到章公子手上，万不可假手他人。此外，告诉他，韦不害表里不一，意欲对公子不利，对御风也觊觎已久。让公子千万小心！”

“姑娘，你放心，我可以帮你将此物交给章微明公子。但是，章公子更希望你活着，对吧。所以，你别说丧气话。我帮你，治好你的病。”

大胡子语气关切、诚恳，任戈能感受到。

任戈也能感受到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对大胡子的感觉，特别像对哥哥任弋的感觉。就是这种亲人的感觉，让任戈下定决心把家传之物交给大胡子，让他转交给章微明。

任戈勉强笑笑，“多谢义士。”

萧远带着章微明回到了牧云。见过萧程义后，便去西山夕安居找阮宜。

阮宜见到了萧远，十分欢喜。立刻取出自己刚做好的吃食，招待两个刚刚远道而来的孩子。

“阿远，见过你父亲了吗？”

“刚刚去见过父亲了。”

“阿远，你父亲的身体不如从前了。你要为他多分担些了。”

“孩儿明白。”萧远答。“母亲，孩儿此次回来，是有重要的事情需要母亲帮助。”

“何事？还有我们家阿远搞不定的事儿？”阮宜开玩笑。

“母亲，你可曾试过演奏《化风》？”

“当然没有。《化风》为萧家所有，我是不可以看的。”

“母亲，刚刚见父亲的时候，我跟父亲讲过了，要将《化风》拿给母亲看，父亲答应了。”

“哦，你父亲这是坏了规矩。”

“母亲，规矩是死的，有些规矩是该改改了。”

“阿远，你这些年东奔西跑，样貌变了，脾气秉性似乎也变了呢。”

坐在一旁吃东西的章微明听着母子俩的对话，感觉很亲切。章微明听到阮宜评价萧远的话，忍不住抬头看看，碰巧萧远也看过来。

章微明看到，萧远笑了。章微明嘴巴里的食物还未来得及咽下去，腮帮子鼓着，两只眼睛圆溜溜盯着。

“章微明，你吃相真难看。”萧远笑着说。

“你···”章微明用力吞下了嘴巴里的食物，憋红了脸，“当然没你好看！”

阮宜在一边看着两个孩子，很温暖。“阿远从来没这么开心过，不孤单的感觉真好啊！”

“母亲，不过，要劳烦母亲去往放置《化风》的忘意楼，同孩儿一起研究，如何能将曲谱记在心里。”

“为何一定要记住曲谱呢？”阮宜问。

“倘若能记住曲谱，那么即使将来化风不见了，或者被毁了，也无妨。”萧远又看向章微明，章微明点点头，表示认同。

“那好吧。”阮宜点头。

接着，阮宜将注意力转到章微明身上，问了章微明一些话，无非就是感叹他孤身一人的家常，章微明也不以为意。

“见过大公子！”一个女声远远传来。

“哟，是锦柔回来了。”阮宜应声。“锦柔，你过来。”

“锦柔，这位是章公子。”阮宜介绍道。

“见过章公子。”那位叫做锦柔的女子款款施礼。

章微明拱手施礼的同时，观察了一下这个被唤为锦柔的女子。温婉大方，恬静娴雅，外貌跟萧远的母亲阮宜竟然有些相似之处。

“锦柔，以为你在山间采浆果，没那么快回来。所以，我们便先用饭了。”阮宜说。

“夫人，今年山间的浆果比往年要多，因此锦柔的篮子很快便满了。山间还有很多蘑菇，锦柔也采集了一些，晚些时候锦柔用新鲜的蘑菇做菜，让大公子和章公子尝尝。”

“阿远，你看，锦柔是不是也长大了？三年前来这儿的时候，还是个瘦小的小丫头呢。”阮宜笑吟吟说。

“母亲，这几年有锦柔陪着您，您的笑容也多了呢。”萧远又对锦柔说：“萧远感谢锦柔常常陪伴母亲左右。”

“大公子哪里话，要不是夫人救我性命，我哪里能活到现在。大公子每次回到牧云，都会来看夫人。是大公子让夫人笑容多了呢。”锦柔乖巧地说。

章微明心里想：“难道是跟一个人在一起呆久了，样貌便会有些相像吗？这锦柔真的跟萧远的母亲眼角眉梢有些相似。嗯，这么来推论一下，若是我跟萧远在一起呆久了，会不会也有些相似呢？”这么想着，章微明的嘴角露出了谜一般的微笑。

“你刚才在笑什么？”离开了夕安居，萧远问章微明。

“啊，什么时候？”

“就是锦柔说我让母亲笑容多了的时候。”

“哦，没什么。”章微明摇摇头说。

“不对，你一定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快讲给我听。”

“真的没什么。”章微明那谜一样的笑容又露出来了。

“章微明，你说不说！”萧远装出要打人的气势。

“萧远，我就不说。你能奈我何。”章微明一溜烟跑了。

萧远只好后面跟上去，千万不能再丢了章微明。萧远心里想着。

接下来的日子，阮宜每日都会带着锦柔来到牧云王宫。然后，萧远带着章微明和母亲阮宜进入忘意楼，研究如何记住《化风》。章微明本来不愿意进入忘意楼，被萧远劝服了，说兴许凭借章微明超强的记忆力可以事半功倍。萧程义也不反对章微明研究《化风》，章微明只好答应。

三人尝试了许久，希望能够将《化风》的曲谱分成小节，记在心里，却失败了。这《化风》的曲谱真是神奇，即便是章微明这样有过目不忘本领的人，也会记住一个小节便忘记了前面的小节，根本无法做到将整个乐谱记住。

“阿远，《化风》名不虚传是神物。我从小到大阅谱无数，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曲谱，让人无法将旋律记在心里。”阮宜感叹。

“这就是为何每次要使用的时候，必然要带着曲谱在身边，才能发挥作用的缘故。从先祖到现在，估计也有不少人尝试过记住曲谱，却始终无人能够做到。”萧远回应。

“萧远，你用七弦琴将《化风》演奏一遍，让我听听。”章微明说。

“好。”

萧远取出自己的七弦琴，看着《化风》，开始弹奏。

“宫商角徴羽，对应五藏脾肺肝心肾，对应五方中西东南北，对应五行土金木火水。依照乐理，乐曲会与心神相应，因此取五音之一为基调，赋予乐曲不同的意境，达到预期的效果。如今萧远正在弹奏的《化风》与乐理完全不合，没有基调，没有意境，作为曲子，连悦耳都算不上，可贵之处在于连贯与流畅，像山间的溪流，虽然毫无势气可言，却绵延不绝，似乎永无止境。这样的曲子，到底该如何记忆？”章微明一边听着萧远弹奏，一边思忖。

“有何想法？”萧远弹奏完毕，问章微明。

章微明的拇指和食指摩挲着下巴，说：“这曲子如果想要记住，可能性不大。但是，我们是否可以尝试将《化风》分解开，每一小节融入新的乐曲中。”

“明儿的意思是，将《化风》的每一小节取出来，按照这一小节的特点，创作新的乐曲，让它融入新乐曲中，记住了新乐曲，那么融入的那一小节便记住了。”阮宜有些兴奋地说。

“如此，经过分解，然后融合创作，再记住新乐曲。那么《化风》也记住了。”萧远开心地说。

“这样做，会耗费大量心神，因为估计要创作不少乐曲出来，才能将《化风》的小节放进去。难度更大的是，有机融合，使得乐曲符合乐理，才能将新乐曲记住。”章微明说。

“母亲，这件事估计要麻烦您了。”萧远有些愧疚地对阮宜说。

“阿远，跟母亲客气什么。这些年，母亲在西山闲居，毫无建树，是时候将平生所学捡起来，好好创作些乐曲。母亲一个人能力也有限，还需要你二人在旁协助，可好？”

“伯母，当然不能将这么繁重的工作丢给您一个人，萧远在作曲方面也是顶尖的高手，我嘛，就在旁边打打酱油。”章微明乐呵呵地说。

“明儿，你打小就聪慧异常，我虽然没有亲眼见识过，但就凭着刚才你提出的建议，将《化风》分解融合，便可知世人所传不虚。所以，你也别谦虚，更不可置身事外，陪着伯母和阿远完成这件事，且要将这件事当成自家的事儿来做。可好？”阮宜道。

“明儿遵命。”

三人从此便日日在忘意楼相见，共同创作新乐曲，努力将《化风》的曲谱一小节一小节地融入新的乐曲中。经过半年的努力，终于完成了这项工作。《化风》被融入十二首乐曲中，因为这些乐曲要尽力与《化风》贴合，而《化风》本身具有应五藏随五行的特点，因此三人最后将十二首曲目定名为《三魂七魄谣》。萧远和章微明经过创作与弹奏，将《三魂七魄谣》记在心里，如果要演奏《化风》，就必须将《三魂七魄谣》中相应的部分写下来，构成完整的《化风》才能实现。也就是说，从此以后，即使化风不幸丢失或被毁，只要萧远和章微明还在，就能将化风复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