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陪师傅喝酒。酒过三巡,平日不苟言笑的师傅竟哼起了歌: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长得好看又善良……是李春波的《小芳》,一首当年火的不能再火的民谣歌曲。我笑着说:"师傅挺怀旧啊。" " 怀旧?"师傅略一愣怔,继而摇头讪笑道:"你知道这首歌为什么会广为传唱吗?"
"好听呗。"
"好听的歌多了。我觉着最主要的原因是这首歌讲述了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这故事触动了太多男人的神经,激起了太多男人的共鸣,从而引出了千万男人珍藏在心底,想描述而又描述不出来的一个"小芳"。这个"小芳"或许是你儿时的玩伴,或许是你暗恋的同桌,或许是你甜蜜的初恋,抑或她根本就不是一个具象的人,而是你经历过的所有美好情感的一个汇总,是苦苦追寻的个人理想化的一种情结,可无论是什么,这个"小芳"在男人的心底总是挥之不去,时常在不经意间就勾起我们的回味。我插队那会儿……"师傅娓娓道来,眼神却逐渐迷离,心早已飞越万水千山,回到他心中的"小芳"身边……
夜深了,送师傅回去后,我独自打车回家。"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长得好看又善良 ",车载收音机居然正播放着《小芳》。借着几分酒意,我问司机:"你心里也有个小芳吧? "司机腼腆地从后视镜看我一眼,笑而不答。
"谢谢你给我的爱,今生今世我不忘怀。谢谢你给我的温柔,伴我度过那个年代",歌声继续在耳畔萦绕。悠美的旋律,娓娓的倾诉,氤氲了心扉,翩然了思绪,陶醉间,李春波磁性伤感的声音蓦地就把我的心扯了一下,如同穿越一般,我仿佛又回到了童年时光。
时光机停留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的呼和浩特。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季,北风呼啸,鹅毛大雪一飘就是一天一夜。早晨醒来,天空中雪花还在风中飞舞,大地已盖上厚厚的雪棉被,门檐上吊着晶莹剔透的冰锥,窗户玻璃上镂刻出千姿百态的冰花,好一个洁白美丽的雪世界。
一群孩子在雪地上追逐着、打闹着,继而在院子中间的空地上堆起一个精致小巧的雪人—黑煤球的大眼睛,胡萝卜的长鼻子,红瓶盖的圆嘴巴。一个男孩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条红色的围巾系在雪人的脖子上说这样雪人就像其中的一个女孩了,那个被说像雪人的女孩眨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害羞地低下了头。中午时分太阳出来了,雪人开始融化,那个女孩看着慢慢消失的雪人哇地一声哭了;
雪依然飘着。男孩踩着一堵矮墙把女孩托上房顶,对女孩说房顶的鸟窝被雪压住小鸟出不来了。女孩小心翼翼地上了房顶,厚厚的雪,淹没了她的鞋子,她努力爬行,爬到房梁,从小口里往出掏雪,雪掏光了,可哪有鸟窝?房主人出来大骂,男孩一溜烟跑了,独留女孩在房顶伴雪哭泣;
雪停了,女孩站在院中的大榆树下,捧起一簇晶莹的雪花轻轻贴近唇边吧咂着那丝丝凉意,一幅很陶醉的样子。男孩拎着一个空的铁皮罐头盒,抓了半盒雪,拽着女孩回到屋里,将铁盒放在了火炉上,洁白的雪花渐渐变成了浑浊的泥水,女孩愣怔在当地,眼泪禁不住流淌下来……
这个爱哭的女孩,名叫小芳。而那个淘气的男孩就是我。
儿时的我和小芳同住在旧城的一个大院。大院住着几十户人家,同龄的孩子很多,而我只和小芳最要好。小芳是个典型的"黄毛丫头",总留着短短的"小子头",头发又少又黄,且总喜欢和男孩子玩儿,可即使这样我也感觉她比那些扎着麻花辫的小女孩更像小女孩。印象最深的是小芳那双清水般的大眼睛,皎洁而灵慧,会在受欺负时闪耀出委屈的泪花而我见犹怜,更会在开心时跃动出幸福的欢笑而手舞足蹈。我压根儿不记得我们是如何相识,只知道从记事起我们就在一起玩啊玩,总也玩不够:春天在院子里跳皮筋、打老儿(丢沙包),爬到大榆树上摘榆钱儿,或是用旧报纸折个"尿罐子"(一种简易风筝),找粗点的棉线拴了,满巷子疯跑;夏天就去人民公园的湖里抓蝌蚪、捞小鱼,在迷宫般的大杂院里玩"逮"、"藏老没"(捉迷藏),和了胶泥捏成桌椅、盘碗"摆庆家家"(过家家);秋天到公园或路边捡拾落在地上的杨树叶"拔老根儿",顺便给家里搂回半麻袋的干树叶儿当柴烧;冬天则围在家里的火炉旁,将土豆埋在炉灰里烤熟了吃,或者把剥了纸的水果糖放在炉盘上融化,再插个火柴棍儿自制棍棍糖,下雪了当然就去堆雪人、打雪仗(还有些游戏,诸如弹珠珠、扇三角、撞拐拐、打夹克儿、背杏核、掇刀刀、抽毛猴、骑马打仗等,不适合女孩玩,我们玩时,小芳就在旁边看)。就这样,一天又一天,直至我们到了上学的年龄,各自到了不同的学校上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