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月》

   

Vsevolod Maksymovych《吻》

      今天晚上,风是很大的,空气里漂浮着数不清的水珠,透着湿漉漉的寒意。无事的人们都待在房间里,他们知道现在决不是出门瞎逛的好时刻。但巳月还是决意要走出门去,他已经在房间里待了整整一天了。“如果一直埋头工作的话,灵感是会慢慢用尽的”他这样说,现在他必须要走出门透口气了。

      “我十点回来”,说罢,往外套里一钻,就溜出门去。街道上的风正值狠劲,横冲直撞地钻进衣袖里,巳月也不禁打了个冷颤。他缓慢地做了几个深呼吸,仿佛正适应着周围的环境。他感觉良好,闷闷的脑袋一下清朗了不少。甩甩脑袋,将黑色的耳机装载耳朵,沿着街道缓步走着。街道上鲜有几个人出现,路灯也并不亮,发着橘色的昏黄灯光。双手环抱胸襟的男人步伐迅速,正逃离催人的寒意。被黑暗隐藏面容的女人正搓着手蜷在路灯下,大概是等待某个约定好的人。也有三两成群的年轻人,一路上谈笑风生。他听不清他们的谈话,耳朵里的旋律正使他轻轻哼唱。

      “要去哪里呢?”——“过去常去的地方吧……”做了最快的思考后,巳月就这样迈步穿过街道、球场,跨过苔迹斑斑的石桥,接着绕过一片树林。前面是一潭湖水,步子落在湖边的木板铺就的道路上发出“噔噔”的声音。这儿的人更少些,往前有一个足球场——大家都聚在那儿。

      很多时候,他觉得孤独,也可能只是寂寞的感觉,尤其现在,在湿湿冷冷的空气里,他隐隐发慌。过去巳月常常来这儿,同今天相仿,漫无目的的四处走走。听着木板受压发出的声音,望着湖面反射的红色灯光,又或者只是蜷着身子思考与回忆。再过去的远些,巳月常与她来这散步,那时比起现在总是好,虽然也就是漫无目的地走走,但总是安心的。只是可惜,她似乎怕冷,后来再没来过……

      木板路不长,他却走了许久。耳机里的旋律低而慢,好像有人在耳边轻轻吹气。向湖岸望去,树影里站着两个黑影,其中一个稍矮些,他们紧紧的挨在一起。巳月感觉不适,加快脚步离开。

      球场的观众席松松散散地坐着不少人,都是两两一对的组合,在这样的天气,只能说是难怪的,但又好像每一天都不曾改变的光景。过去常坐的位置已经有人坐着了——一对男女。女的正邹着眉头,向男孩吐槽着今天的不愉快。男孩只是看着她,大概准备等她说完话便奉上早已思考好的答句。顺着他们背影的方向,巳月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坐下,膝盖支撑着小臂,手掌托着下巴。他忽然想不起来自己来这儿的理由。也许,他想,像现在这样吹吹风、听听音乐、看看行人也好。那种感受着时间慢慢从指间溜走的感觉,很好,至少能够感觉到那是真正的完全属于自己的时间。

      “人心的冷酷比黑冷更厉害。因为人心的冷酷是出自人们的意志的。”他忽然想起雨果的话来。左手边不远处有一所白色公寓,紧挨着球场。过去巳月常在那儿等着她,那感觉很好,总是期待着,或许是她从公寓走来递给你的一瓶暖牛奶,或许一起环绕球场时讨论着欢愉的话题,或许道别之时分开捂的温热的手。在她出现并向你奔跑时,所有期待就转变为现实。那时的冷与风统统胜过今日,可还是跑着,只为了见到,为了握住温热的手,心也就是那样炽热。

海伦 谢尔夫贝克 《来自艾特库宁的女孩II》

      离十点还有几分钟,行人显得更少。巳月回到湖边时,风更强烈的袭来。正捂住衣服前进,这月下湖畔的唯二身影便进入视线。一个女孩,脑袋环着散着光的耳机,正倚着栏杆眺望湖畔。令巳月诧异的是,她只不过穿着一件白色半袖,在风的作用下拂动,显得单薄无力。这样的景象使巳月停下脚步,在她不远处倚着栏杆看向她。修长的身段与玲珑小巧的五官,这是他看到的。他突然觉得,陌生女孩发着呆的样子与自己相像,他感觉到莫名的亲切,亦觉得她可爱和有趣。这样的感觉使巳月想离她近些,如果能知道她的名字更加好,他想着,却迟迟没有行动,毕竟不知道此刻不远处的她在想些什么,是不是有同他相似的想法呢?每一种爱情的开端大概都是这样,一种从心里蹦出来的好感,现在是,过去也是。念想,仿佛凝成冰,凝结了泪水。他想起过往的无数日夜,夜阑人静,独自默默遥望,任凭思念泛起,如同一场来不及告别的遗憾,抵抗不了,拥抱不了。月色依旧如斯,只觉时间飞逝。过去与现在又有什么分别呢?

      十点20分。巳月还是裹着衣服回去了,他也记不清今晚是否有月亮,亦不知圆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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