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田爸陪着外孙乐乐看电视，听到开门的声音，转头一看，田妈提着菜走进来，身后的门啪一声关掉，发出很大的声音。
乐乐抖了一下，他摸摸外孙的头顶，对田妈说：吓到孩子了！出去吃了炮仗？
田妈把菜地上一放，虎着脸走过来，往沙发上一坐，也不说话。
田爸觉得田妈莫名其妙的，出门时好好的，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就变成了债主脸。
乐乐冲田妈叫了声外婆，张妈瞟了张爸一眼，问外孙：乐乐，你爸每天回家吗？
乐乐说：奶奶说爸爸要赚钱养我，不能天天回家。
田妈又问：爸爸有带你出去玩？
有呀，上次爸爸和一个阿姨跟我一起去游乐场玩，爸爸还说，我以后有弟弟了。
田爸听到乐乐这样一说，眼都睁大了，追问了一句：弟弟？
乐乐一下用手捂住嘴，使劲摇头。
田爸把他抱起来，虎着脸说：不说实话的孩子要被大灰狼叼走！
乐乐小嘴一瘪，眼里迅速包满了泪水，张爸看到那双跟自己女儿格外相似的眼睛，心口抽搐了一下，急忙哄道：外公不是在吵你，乐乐只要告诉外公，弟弟是谁，外公就把大灰狼赶走好不好？
“我跟爸爸拉过勾，答应不说的！”乐乐哇一声哭出声来。
02
女儿田若彤两年前出车祸走了。
她跟女婿严明远是大学同学，女儿第一次带他回来，田妈知道他是由妈妈单独抚养长大，就不同意。
她对女儿说：单亲妈妈一个人养大孩子很辛苦，但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他妈心理上肯定很依赖儿子，婚后婆媳同住一屋，婆媳关系很难处。万一严明远是一个妈宝男，你觉得你以后的日子会顺心吗？
而且，他们现在还是租房住，你们什么时候才能买得起房？孩子一出生，压力更大，
女人恋爱时智商为零，田妈觉得这话一点没说错，好话坏话，劝阻的话都说干说净了，女儿是左耳进右耳出，甚至家也不回了。
田妈气得心肝痛，常对田爸抱怨：人说女生外向，果然没说错，白养她这么大，翅膀硬了，招呼不住！
田爸倒不以为意，觉得严明远虽然不爱说话，但一看就稳重，眼里有活，每次上门来，把重活都抢着做了，不偷奸耍滑。
他反劝田妈，不要一棒子打死所有单亲家庭，先见见对方家长再说。
女儿不回家，老伴不支持，田妈没办法，只好同意双方家长见面。
严明远的妈妈身材瘦瘦小小，眼睛笑起来眯成一条线，眼角堆满了皱纹。
她拉着田妈的手说：亲家母，我知道自家比不上你家，儿子我没养歪，家务都会做。婚后他们小两口自己过。别看我瘦，身体倍好，现在不用儿子照顾，你就放一百个心！
田妈听到严明远妈妈说不跟儿子一起住，松了一口大气，只要不住在一起，什么都好说。
田妈一松口，婚事就提上了日程。
严明远妈妈拿了几万块，田妈补齐了差额，给小两口付了小两居室首付，并出钱装修好，婚后小两口开开心心地住了进去。
一年后乐乐出世，严明远妈妈辞了工作搬进了儿子家，帮着带孩子。
有句话说，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一个先来。
乐乐三岁送去了幼儿园，田若彤重新开始出去工作，哪曾想，工作不到一个月就出了车祸。
田妈在葬礼上哭得几次昏倒，田爸一夜也似苍老了十岁，两眼红肿。
严明远呆呆地坐着，双眼盯着一个地方发愣，谁叫都不应，把乐乐递给他，他机械地接过去，放在膝盖上。
三岁的孩子不知道永别，看着外公外婆跟奶奶掉眼泪，爸爸也不像平时的爸爸，下意识地大哭。
亲戚们看着这一家子，只能拍拍肩，叹口气，连安慰的话都说得空白无力。
火葬后，严明远捧着田若彤的骨灰，冲田爸田妈跪下说：爸，妈，若彤走了，我也不想再找，只想好好把乐乐养大，你们放心，以后我就是你们的儿子，我给你们养老！
03
田妈冷哼了一声，转过头就对着田爸开火：我怎么跟你说的，男人靠得住，母猪就会上树！他说不找就不找？还当亲爸亲妈，他多久没来过了？
赔偿金才拿了多久，觉得有钱了，迫不及待找新欢？我回来时坐在公交车上，看着你的好女婿跟一个女人手挽手，走路都带着风呢！
田爸低着头给乐乐抹眼泪，一句话也不说。田妈气得转身进了卧室，扯过被子盖住全身，听到客厅里隐隐约约传来的电视声音，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第二天，田妈醒过来，床上只有她和乐乐，田爸不知去哪里了，下午四点多回到家，他叫田妈收拾收拾，送乐乐回去。
严明远妈妈打开门，嘴角还挂着笑，一看是田爸田妈，转头朝屋里看了一眼，转回头大声说：哟，亲家，请进请进。
田爸一眼看到放在地上的一双女鞋，前端镶满了亮晶晶的碎钻，一看就是年轻女人穿的款。严明远妈妈顺着田爸的目光看过去，上前挡在鞋前，嘴里说着：亲家，进去坐。
田爸没吭声，一进去正好看到以前女儿住的卧室门合上，严明远笑嘻嘻地迎上来叫道：爸，妈，这边坐。
田爸点点头，田妈黑着脸没理严明远，自己走到沙发前坐下。看着这熟悉的摆设，摸了摸沙发，心里一酸，赶紧仰起头，眨几下眼睛，生怕眼泪掉了出来。
田爸走过去，坐在田妈旁边，严明远妈妈端着两杯水过来，放在茶几上，招呼他们喝水。
田爸田妈都不说话，严明远两母子对望了一下，他对自家妈使了个眼色，严明远妈妈笑着问田爸田妈：亲家这个点过来，还没吃饭吧，我去做饭，乐乐来，跟奶奶玩。
田爸冲严明远说：明远，过来坐，咱爷俩好好唠瞌。
严明远笑着走过来坐下说：爸，你要唠嗑，只要打个电话给我，保证飞奔而来，哪用你亲自上门。
田爸说：这不，你好久没来，我们来看看你。
严明远咳了一声：这话说的，爸，我只是工作忙，没空过来。啥事没有，你放心。
田妈冷笑一声，接口道：忙着给乐乐找新妈吧，听说连弟弟都有了。
04
严明远笑容一僵，两手连摆：没有的事，妈，你别听风就是风，听雨就是雨，小孩子乱说别当真。
“呵呵，你反应倒快，我亲眼所见，你说真不真？昨天早上你跟谁在一起？”
严明远听田妈这样一说，脸垮了下来，沉默着。
三个人都不说话，只听到摆钟滴答滴答走动的声音。
严明远妈妈从厨房探头看了一眼，又缩了回去。
半晌，严明远开口道：爸，妈，乐乐一天天长大，就快读小学了，到时孩子写作业，我工作忙没时间，我妈只能在生活上照顾，作业这块完全帮不上忙，总不能不管吧……
田妈白眼一翻，乐乐明年就上小学了，新欢明年正好生孩子，到时她要坐月子，照顾吃奶的娃，自己的孩子都照顾不过来，还指望辅导乐乐做作业？
严明远讪讪说：妈，我也是为了乐乐好……几个月前别人介绍合适就谈上了……
“放你狗屁，真为乐乐好，你能让新欢这个时间怀孕？”田妈怼他：“从认识到怀孕要结婚，只用了几个月时间，真是神速，只怕一见面就滚在一起了吧！”
严明远不说话了。
田爸开口道：明远，你当初说，“你不想再找了”这话，我们没当真，心知肚明这话当不得真。
你不是我们儿子，这是你的私事，我们管不着也不想管。但是乐乐是我亲外孙，他的事我得管。这房子的贷款全部还清了吗？
严明远点了点头，回答道：嗯，还清了。
田爸继续说：这房子当初你妈只拿了几万，我们补了差额付的首付，装修也是我们出的钱，还清这房子贷款的钱也是彤彤的赔偿金吧。我们就不跟你计较谁出钱多出钱少，你跟彤彤一人一半。
彤彤虽然不在了，但乐乐是她儿子，这一半就归他，这套房你得去房管局加上乐乐的名字。彤彤的赔偿金你领来后，没有主动分配给我们，但是，法律上我们是有份的。
你把我和你妈，还有乐乐那份拿出来，我们去开个联名账户，存着，等乐乐长大给他。
05
严明远一下站起来，还没说话，他妈握着锅铲就冲出来了，一手叉腰，一手举起锅铲指着田爸田妈，瘦小的身材里发出响亮高亢的声音：
“我呸，乐乐是我家孙子，用得着你操心？你女儿嫁到我严家，那就是我严家的人，我家钱关你俩屁事！”
田妈看她努力瞪着小眼，可惜瞪得再大那也是黄豆眼，当初那个识礼的老太婆瞬间变成了泼妇。
田妈气乐了，这世上谁不会撒泼呀？只看想不想撒！
田妈几步跨上去，对严明远妈妈拿锅铲的手使劲打一巴掌，锅铲掉地上乱弹了几下，叮当乱响。
严妈看着比自己高半个头的田妈，后退了两步，又挺起胸上前两步，双手叉腰，跟田妈大眼瞪小眼。
严明远跑上来，把严妈拉着退了几步，田妈指着两母子骂：嫁你家就是严家人？你TM自己都不是严家人，早被严家人扫出门了！
严妈一听这话，脸涨得通红，想冲上来，严明拉着她妈不松手。
“几万块钱就娶个媳妇还带房子，乐坏了吧？老娘女儿的命钱也敢贪，你那老鼠眼是见钱眼开了吧！”
严妈被严明远死死拉住，一边挣扎一边嚷：谁家女儿自己犯贱，还没结婚呢，就跑到男人家里住……
田妈一听这话，对着严妈冲过去，严明远把他妈拉到身后，田妈对着严明远的脸就是一爪子，脸上顿时浮现几道红痕。
田爸怕田妈吃亏，跑上前把田妈拖到身后，对严明远说：你上过大学，法律应该也懂一些，今天去咨询过律师，这钱你拿也得拿，不拿也得拿，你妈耍横没用！既然私下说不拢，那就走法律程式。
说完，他看了看开了一条缝的卧室门，拉着田妈走了。
田妈眼眶发红，一路走一路埋怨田爸：当初我说不能嫁，你偏说他好，这叫好？你真是眼瞎了！俗话说，有后妈就有后爸，乐乐以后……
田爸不出声，任田妈唠叨。他想，钱果然是照妖镜，一照就照出了人心底的贪婪。乐乐是女儿生命的延伸，明天就去请律师，先把乐乐的财产保护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