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索他们家，是东海边的渔民。七九年，阴差阳错，中了一所江苏的师范。毕业后，就没回浙江，留在江苏一个二线城市教书。
压力是小不了的。江苏，教育大省，零八年改制，全国无二。尽管浙江的教改也闲不下来，但英语特级教师白索，在江苏还是感到力不从心。
最令白索感到心力交瘁的是，今年，他要做一个毕业班的班主任。白索年轻时英语不好，但如今还能教出不少得意门生。然而班主任的活，却着实令人头疼。
英语组的同事把一沓文件扔给白索。白索摘下耳机，拿过文件。
“又是这玩意儿……”白索叹了口气说。
“谁说不是呢，”同事边登分数边说，“每年都要搞文明城建设，什么市民精神，什么城市内涵，什么文明有礼二十四条……真想搞文明城建设，早点填好盐阜路那个大坑倒是真的……”
白索站起来伸个懒腰，准备去上课。“‘主动给外地游客让车位’……真行。我自己的车都没处停。”
班上吵闹得一如往常。傻小子夏榭又在当众朗诵他写给隔壁班女生的超长篇情诗，所有孩子都在起哄。一见白索走进教室，夏榭赶紧把纸塞进抽屉，然后班上陷入突然性的死寂。
白索把文件摔在讲台上。
“你们看看自己，”他叹了口气说，“像个高三学生吗？想想我小时候，在东海边打渔，想读书还读不成呢!家里人都反对!你们现在，多好的条件，对得起父母和老师吗？”
又说：“夏榭，过来把这个文件发一下。”
夏榭窜上讲台，拿了文件一看，大声嚷道，又是这玩意儿!贼烦!
学生们都问，什么玩意儿？
还能是什么玩意儿!宣传城建的玩意儿!这玩意儿，是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白索一拍讲台，说，安静!文明城建设，不挺好吗？都是自己的家乡，谁不想自己的家乡好呢？
“是是是!盐阜路那个大坑绝不是砖头临时填的!绝对不是为了应付领导检查用柏油胡乱补补的!”夏榭忽然说。引得全班学生哄堂大笑。
胡闹!白索急了，喊道。你们才读了几年书!考虑得比市领导还周全吗？满瓶的不动，半瓶的倒挺会晃悠!
放学后，白索开车回家。开到盐阜路的时候，忽然一个颠簸，车便开不动了。白索皱着眉头下车，一看，前轮陷在大坑里了。
白索叹了口气道，谁说不是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