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竹有一种偏好,还特别喜欢吃新鲜的竹笋。
生活在粤北山区的人民,在春夏两季能如期吃到各种新鲜的笋。
南方的春来得早,未到三月,春风便如窗外的轻纱吹拂在街道上,山岗里。撩醒沉睡在山里的许多宝贝。茶树发出了新芽,蘑菇撑起了小伞,竹笋也在地下储蓄着力量,准备破土而出。
尖尖细细的笋宝宝,穿着棕色的外衣,乖乖地立在竹妈妈的身旁。几场春雨下来,乡里人便提着竹篮,扛着锄头到山上或溪水边采挖各种各样的竹笋。
挖笋要挖刚冒头的笋芽子。长高了的竹笋,老得如吃竹片,既嚼不动,又无味。经常上山挖笋的人似乎有火眼金睛,他们能神奇地凭感觉挖出还藏在泥土下的笋芽。这样的笋最好,甜脆嫩,口感好。
需动用锄头去挖的笋是麻竹笋。它个头粗壮,肉厚却不够甜脆。市面上卖的笋,大部分是麻竹笋。
竹笋被采挖回来后,剥去它层层坚硬的外衣,露出洁白如玉的身段,用刀切成小片,放到水里浸泡三两日,由硬变软的笋就可以做成上好的菜肴了。
可用五花肉片炒笋,还能酸菜煲笋片,最常吃的是酸笋炒猪肚(竹笋经过凉水浸泡一个多月,即成酸笋),我吃笋喜欢加上辣椒,感觉缺了辣椒便如少了盐一样寡淡无味。
苦笋天生就苦中带甘。它如苦瓜,喜欢的人特别喜欢,不爱的人真接受不来。生活中的苦我能吃,可苦笋我爱不起来。
我最爱吃的是长在溪边或山坑的小竹笋,我们叫它山坑笋。它小得只需用手轻轻一掰,就乖巧地跟你回了家。能吃的只有尖尖的那一段。口感比别的笋更脆甜爽口。夏季的七八月吃山坑笋最好。
离开家乡工作、生活多年的我,常惦记着家乡那些美味。我熟知它们成熟上市的时间段,想吃时,打个电话问闺蜜:无花果熟了吗?山华李出来没有?是否已见到卖山坑笋的人了……闺蜜在电话那头笑着答:又嘴馋了,想吃就回家,或我给你寄过去。
通常我是不好意思麻烦她的,知道她有忙不完的事。可那天我没忍住,终让她寄了几斤,够我们吃三五餐。
竹笋不易坏,可以快递寄过来。别的就只能自己坐几个小时的车回去,唯有见了母亲,吃上那些味道,才解得了积满心头的乡愁。
吃新鲜的竹笋能过嘴瘾,填饱肚子。来不及挖的竹笋能慢慢地长成竹子。
竹子是竹笋生命的另一种延续和呈现。
它能饱眼福,还能做成许多竹器。如竹做的筷子、碗、笔筒、竹房子、竹篮子、竹席等。用途多得说不尽,道不完。
多年前我去湖南旅行,见当地人用大小,长短相同的竹片做成的竹席精致实用,让人爱不释手。当时的我只想着带它回家,没考虑它的重量。
我毫不犹豫地给母亲买一张,背着行囊,手提沉重竹席,进站出站,上车下车,一路艰辛。
回到家把竹席交给母亲时,她看着我满手的淤血,心疼得一边掉眼泪,一边唠叨着说我笨,不懂花钱邮寄回来,让自己受这些皮肉之苦。
十几年过去了,母亲夏天的炎热还由那张竹席驱散。由于用的时间过久,偶有竹片脱落。母亲戴上老花眼镜,穿针引线,趴在竹席上一顿忙碌,总能把竹席修补完好,不露痕迹。
我曾劝母亲扔了,再买新的。可母亲说:“这不一样,这是你跨区过省,周车劳顿带回来的心意,睡在上面能身凉心暖。”我理解母亲的心情,就像我不舍得扔掉她给我做的那双花布鞋一样,尽管它破旧得不能再穿,可它总会被放在最隐蔽的地方。
俗话说:“可以食无肉,不可居无竹。”如果有那么一座房子,我要在庭前栽菜,后院种竹子,竹林下放养着十几只鸡。闲来无事,我可以到后院捡鸡蛋,掰竹笋……那是我向往的生活。
转眼已近八月尾,想吃这道清欢的人间美味,怕是要等下一年了。
一起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