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想写的是《大话西游宝典》。在豆瓣条目中,显示评分6.9,388人读过。仅有三条很短的评论,84条短评。这本在大话西游从互联网上窜红不久后出版的内容杂七杂八的热点书,却对我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2000年夏秋之际,在北京西站的候车大厅里,我快速浏览并买下了这本书,然后坐上新开通的D字头快车回到石家庄。这本写满了结构的书,从地下热到地上,被我带回了军营,成为那个大院中,与众不同的一角。
早在96年年初,我就接触过《大话西游》的电影,那是同宿舍的姑娘,她家住在首钢大院,那时首钢还没有搬离北京,有自己的电视台。首钢台放过《大话西游》之后,她回宿舍,在卧谈时给我们讲。她绘声绘色,把那么难以理解的穿越、一人分饰两角,讲得从容、细腻,而我只记住了她新洗过的头发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儿,乌黑的鬓边露出她白皙的脖颈。暑假小镇录像厅也放过那骗子,而我的好哥们儿,不肯带女孩儿去看夜场。一直到将要毕业的那一年,我结束了一场暗恋,正好电影频道在重放那片子。“我觉得你经过这五百年回来要找的人不是我…”当一生所爱的音乐响起来,我独自在老屋里放声大哭。怀着风萧萧的悲壮,我离开这座城市,参军了。军营其实就在只有几个小时车程的省会,但那里是另一个世界。
长发不仅仅剪短了,还要把下面撮上去,因为这里是军部大院。书信、报纸,连算得上政治学习的新闻联播也是禁止的,生活中只有“业务训练”这一件事。在世纪之交,在网络刚刚开始兴起,大家人手一部痞子蔡的《第一次亲密接触》打印稿的时候,我却走进了那单调整齐中去。
《大话西游宝典》就像一朵花,开在那永不凋谢的冬青中。“至尊宝”“紫霞”“师父”…我们私下里互相叫着,像分享着一个秘密。那短暂的军营时光唯有在那个秋天是彩色的。临别的军人纪念册上,大家都喊我“葡萄”。只是谁也没有想到,留下的是那个被叫做“至尊宝”的女孩子。听说我们走后的第三年,新兵就再不给排长打洗脚水了。那个排长就是她,提了干,后来一直做到团级。
《大话西游宝典》让我成了周星驰的铁粉,让我知道了导演王家卫,更重要的是,它让我知道书不仅仅是作者的,也是编辑的。从那我记住了一个名字,张立宪。
五年之后,在张立宪的博客上,我关注到他自立门户,凭一己之力,开始策划编辑一本MOOK,收录5000字以上、人文社科类非虚构文章,计划一年六本,起名叫《读库》。“应该是件很有意思的事吧”就这样我成了读库最早的一批粉丝之一,但是因为工作变动,没有长期订阅,但读库一直像灯塔一样,在我的日常生活中存在着。在我成为母亲最混乱狼狈的头几年,光是抚摸图书的封面,想着这世上还有这样专业扎实的人,在默默做的事情,心里就会慢慢升起温暖。那时我是望着读库的,远远地,有种仰视。后来,时间更自由些,我参加了几次线下书友活动,惊喜的发现这群人,那么自然的就谈到了一起,大家不仅趣味相投,在很多地方竟如此的相似。我结识了很多朋友,陪我妈看天气预报,也从一件苦差事变成了乐趣,那是某某阿姨的家,我对女儿说。
《读库》越做越大,书友群里的元老们纷纷结婚生子养家凑仔,大家的兴趣也在各自的领域里不断深化。我自觉身披《读库》的光环,是一种自我麻木,渐渐淡出的线上的圈子,努力将脚踩在自家的院子里。然而那些已经发生的影响早已改变了我的生活。在图库提供的丰富的情景模式中,我看见了更广阔的世界,在作出选择的时候有了不同的选项。我认识了很多编辑朋友,甚至参与编辑的一本儿童心理学的书稿。然而和那些“成功人士”的传记不同,读书没有让我变成“老六”一样的编辑,我的人生也没有因此发生戏剧性的转变。但的确是我读过的书,让我成为现在这个样子的。只不过除了读书,还有很多别的,正是拜读书所思,我看见了那些“别的”,也映照出真实的自己。
《大话西游宝典》让我飞跃了那绿色的高墙,《读库》让有机会仰望灿烂的星空,而做这书的张立宪将他的哲学践行于他的生活和工作,看着他得其所哉美得哼哼,我承认他身上有很多厉害之处值得我学习,同时也感到平静,无需自我贬低。六哥,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