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伏之后,走在每日潮湿的路上,确乎是发现天一日短比一日了。那种阴阴的忧郁的暗淡的色彩让人感觉到这个夏天的沉稳和内敛。但浓密的热烈的颜色依然是一幅搭配协调的西洋油画,只是大多数的背景都换成了冷灰色。每日傍晚从图书馆走出,天空的昏暗中有忽隐忽现的鸟的影子,不远处的尽头是层层叠叠高高低低的山峦,一些云覆盖在山的头顶,高耸的建筑泛着幽幽的沉静。近处完全的青砖墙,灰砖地,呼应着天空的灰白,质朴厚重。
但今天在灵光一闪中,眼前的万寿菊猛然将我带回到十岁左右的童年时光。昨天也如此地看到了,三个石膏做成的托盘立在图书馆的广场中央,里面种植的万寿菊兴奋地绽放着橙黄和胭脂黄两种颜色的花,花开几日,不仅没有枯谢的憔悴,反倒是后来赶上趟的也不甘落后积极参与其中。满满的暖色蓬勃地盛进盘中,旁逸出 的绿叶安详而爱抚地自甘处下,不发一语。因着这,我极尽欣喜地把鼻子凑上前去要闻闻它们的气息,在低下头气息回收,香味入鼻的时刻,小时候的一幕好像穿越了光阴,穿越了地域,突然降临在脑际眼前。
姥姥的声音先发出了:“揪鲜花有罪。”是的,揪鲜花的行为在我小的时候屡见不鲜,但那幕围在秋千跟前,手里捏着一堆各种颜色的花焦急地等待荡秋千的时刻和情景又一次涌上脑海。那是暑假的中间,学校后院的食堂小院里,各种鲜花野花应有尽有,于是像我这样父母没有能力照顾和陪伴的孩子像猎奇一般贪婪地通过视觉的获取缓解内心的孤独,然而仅仅是视觉对心灵的哺育是欠缺的,动手揪就是另外一种填充了。一朵一朵,开的骄傲的,出彩的都在我的视觉的扫视下身首分离。但我依然拿着这些结成一束的花站在秋千周围,站在别人故意刁难的眼神内不发一语。
直到天终于要暗下来了,这些孩子的妈妈从四面八方发出“回家吃饭”的呐喊,我才在他们不情愿的背影中坐上那橡胶做成的秋千垫,将手中揪取的鲜花枝枝错错盘结成束挂在头上。此刻的我,缓缓荡着秋千、抚摸着花束,在初月升起的黄昏中,做着不清不白的公主梦。而“揪鲜花有罪”的道德约束又怎么同内心的渴求相抗衡?
就像突然就来的记忆,如若不是足够深刻,又怎能经几十年而不褪色?瞬间眉间心上皆是当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