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聪，一个初出校园的小伙子，立志要成为一个可以以一挑十的产品汪。

这些年来，正经事没做几个，在外面厮混，什么长尾理论，用户画像，心智模型……，和别人聊的时候总能故作淡定深沉，时不时还冒出专业的名词来把人唬的一愣一愣，然后便抽一口烟微笑不解释，立刻就是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有人扯着他，要他详细讲讲这项目是怎么回事，就立刻推辞说“抱歉哈，我还有个创投圈的饭局要去，下回再聊。”其实是为了赶那末班地铁回到学校里，那杂乱如垃圾堆的宿舍。

问他为什么要走上这条路，他总能用轻蔑的眼神看着你，然后用手指着路边，靠在瓦砖墙上那群玩摇滚的，说一句吾道不孤，然后哼着不知道哪里听来不入流的调子转身就走，“不要相信电视广告，不要相信排行大榜……”。似乎没有人把他当回事，他也不把那些人当回事，依旧每天过着自己美滋滋的小日子。

到了找实习的那段时间，每个人都忙忙碌碌，他也不例外，在简历自我介绍一栏里写着全栈、信仰、融资之类的字眼。这样忙碌的日子过的很快，直到有一次他面红耳赤地从一家公司走出来，当晚对着简历发呆了整整一晚，第二天像个没事人一样，唯有室友在垃圾桶看见几张被揉的不成样子的纸张。

后来他操起笔重新写，模范了俞军老师当年给百度写的求职信，内容如下：本人张小聪，英文名mashala，长期想踏入互联网界，无奈欲投无门，心下甚急，故有此文。如有公司想做最好的产品，诚意乞一参与机会。本人热爱成痴，只要是做产品，不计较地域，不计较职位，不计较薪水，不计较工作强度……。

就这样改几个字的求职信，依旧石沉大海。有时他会去旁听侧敲地提醒HR，是不是忘了我张小聪这号人。然而人家翻遍面试名单，也没找到，只好礼貌地回一句，请耐心等待我们的面试通知，知道人才备用库这个套路的他，顿时觉得HR这个行业水太深了。

等是不可能等的，拿着简历踏上去深的大巴，没有风萧萧兮的凄凉背景，只有手机自己外放的bgm，“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我对自由的向往……”。在路上的时候，看着高德地图仔细计算着此去的胜算，八成。一想有八成的机会能不走错路找到某大厦，张小聪嘴角的笑容就没停过。坐旁边的大妈忍不住地叹息，多好的小伙子。

晚上八点的时候同一辆回去的车，旁边再也没有大妈，只有疲倦的人，看着一个个被深这座城市压榨出来的人，张小聪看着窗户，只有映照着自己的脸，分不清是笑是哭，被人拒绝的滋味想必都是如此吧。是的，被很多面试官给拒了，至于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面试官，张小聪想起自己一天的蹲守，一间一间的面试室去敲，摸了摸剩下1%电的手机，把头深深地埋在了夜色中。

没有太多的不堪，第二天又生龙活虎地跑了出去。

再后来，将就在一家小公司里打杂，逢人就说小公司，打杂搬砖的，一个空城计让人都觉得张小聪怎么就转性变谦虚了。那并不是一个什么小公司，五六个人，营业执照都没有的小出租屋里，暗淡无光。

CEO：小聪啊，你说我们这个tab为什么不置顶啊。

张小聪晃了下头说道：悬而不顶视为空，吾自创的空空交互法。

CEO：那有什么用啊？

张小聪：这一设计手法可是我研读《简约至上》多年……。

CEO：那到底有什么用？

张小聪：额……这一言难尽。

CEO：好了，外卖到了你去拿吧，还有茶水间的水记得倒一下。

不到几天，张小聪就离职了，用他的话说就是布衣谋士，未遇明主。张小聪觉得自己谋断的权利被老板剥夺了，还不如人家点外卖的运营妹子，至少吃什么能够自己决定。

回学校的张小聪，发奋读书，每次看到热血沸腾的时候，恨不能自己化身为腾讯传里的巨头，搅动浪潮。不时为自己没有亲身经历过感到遗憾，每次看到这里都拍腿大叹生不逢时，最后被室友贴上了中二病晚期的标签。所幸张小聪觉得这世界的大门还没关闭，而自己又有机会投身其中。于是…………这大海中又多了一泡沫。

苦读三月后，张小聪自觉可出山，便四处寻高人与之一辩。奈何囊中羞涩，无钱印刷战书。一日见一市井小儿在看《启示录》，便要上前教他做人。走过去，踢了那人一脚，叫小马的孩童抬头一看，便把书一收，露出呆萌表情。

张小聪：“小儿，见你看此书，你可说说什么叫互联网思维？”

小马思索一会便答：“世人皆知，我举一栗。一节网课培训，传统思维收200，互联网思维者不收分毫，然需转发邀人助听，讲义免费，内容只讲案例，案例则快速迭代，专业分析收费，组团模拟实战也收费。”

张小聪不想这小儿如此聪慧，面色一红，再问：“产品一道何为优秀？”

“要么善谋，要么善断。”

“互联网之义何在？”

“解决信息不对称”

张小聪脸色再变，腹中笔墨翻涌，苦苦思索。拍腿叫到，“小儿，你再说说什么是好的产品？

小马：“常人都觉得应该这样用便是。”

张小聪气急大吼道：“错，好的产品应该是能够解决用户问题或者带来价值归依的”

小马又是呆萌的表情，弱弱地说了句“我妈喊我回家吃饭了”留下了脸红耳赤的张小聪。

再之后，张小聪开始沉默了，一段时间身边的人都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只知道他再也没有当初那种锐气朝气，再也不喜欢在人前多说一两句话，也不见他发什么让人不明觉厉的朋友圈，熟悉他的人，只觉得他在人群中渐渐隐没了，悄无声息。

依旧随人潮的地铁朝九晚六，依旧在图书馆的边角里苦思码字，依旧背着有些年代的电脑进出大楼，依旧戴着耳机听互联网时事更迭，依旧在简历投出的那刻默闭双眼。

三个月后，张小聪的第一场面试，默默地打开了自己时不时闪屏的笔记本，从上面点选了二十多份文件，忍着滴血的心情在打印店掏出了一张鲜红的100，老板给了个鄙视的眼神：“还差十元六块五毛二”。张小聪楞了一下，在书包的角落手忙脚乱地翻着硬币，后面的女孩子嫌慢，直接伸手帮他付了，涨红了脸的张小聪默默记住了这个长得精致的女孩子，心想这是这辈子最大的耻辱。

回头点开了自己的区块链钱包，嚷嚷道要用虚拟币还，还问人家有没有私钥地址，心理却暗想着，能进币圈的整个学校用脚数也数不出五个人，已经吃定了对面没有区块链钱包可以收款，张小聪乐滋滋地认为自己不仅不用还钱还秀了一把。哪知女孩子反手就把手机上的二维码递给了张小聪，把为数不多不知从哪里撸来的羊毛币给划了过去，留下了一脸呆滞的张小聪。

到了面试点，张小聪坐定椅子上闭目养神，想起去年的自己到处跑打听面试官情报、打听对手情报，高下立见，觉得高手都是不屑于去搞小动作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于是又飘飘然地YY自己即将大杀四方的场景。

群面的开端张小聪楞是在前15分钟插不上一句话，其他人各种骚操作就差脸上写着演员两个字了，口若悬河，纸上谈兵，滔滔不绝，听了就是一堆刷存在感的废话，张小聪瞥了开着上帝视角想偷笑的面试官一眼，觉得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毙，等着团灭的结果。找了个空隙，抓着一个还可以的哥们疯狂奶他，站队的张小聪就如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把其他和该哥们对立的其他人给打压下去，然后以天神下凡的姿态挽救局面，大有一统六国之感。

从被孤立到融入最后到享受，张小聪从来没想到群面可以如此酣畅淋漓，合纵连横，机关枪般的点子让张小聪控住了局势，到了最后觉得自己够了，也就收敛了起来，不再说话，高手的意识告诉他凭借刚刚5分钟的局面转控，他已经通过了这次群面。没错，50分钟自己只需要5分钟，把剩下的时间交于他人去表现。

那天之后，过五关斩六将，通宵喝酒隔日面不改色地去面试，张小聪仿佛找回了自己的自信。他有无数的读书笔记，他有无数的原型作品，他有无数的心血和付出，对互联网实事了如指掌，哪个行业都可以指点一二。但疯狂了这段时间之后，他觉得这不是他想要的。他觉得张小龙很酷，微信占下的半壁江山在这残酷的互联网美如画，可惜自己是张小虫而不是张小龙；他觉得张一鸣很厉害，算法控内容分发犹如诸葛的木牛流马，可惜自己只懂LOL的大招流不懂信息流；他觉得刘强东很厉害，自建物流布下的局不比当年万里长城挡匈奴差多少，可惜自己只懂剁手不懂电商。

但这些都无所谓，以前他害怕在这产品的大潮中成了没有价值的浪花，被取代，被淘汰，被覆灭。现在他觉得，做个小产品也够了，至少能感觉到热血沸腾，至少能够以不一样的思维去看这世界的本质，至少拥有常人所不有的同理心，至少能够乘着大潮看这世界迭代的第一缕光，至少自己不再无知迷茫和手足无措。

“是什么拯救了你，你就用它来拯救全世界，哪怕你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