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真快,转眼,母亲离开我,整整一年了。
去年的今日,凌晨四点五十分,母亲平静地走完了一生。所有的生命体症归零,呼吸,心跳,脉博全部从监测仪上显示出一条直线。医生宣布,母亲归天了。拔掉母亲输氧管,输液针头。
无论我们怎样声撕力竭地呼喊,母亲再也听不到了,母亲啊!我们舍不得您走!弥留之际,弟弟对您承诺,再要一个孩子,满足您的夙愿。您一直担心弟弟,只有一个孩子,孤单,长大了负担重。
父亲对您说,您将来的家安置在公墓,不火化,那里坐北朝南,向阳坡,安静,您放心地去吧!
我只知道哭,一遍又一遍地喊您。您走了,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喊妈妈了。我的心疼痛难受,无以复加的地步。
母亲得肺癌,检查出来,已转移到头部,晚期,医生没让做手术。在医院做放疗,坚持了两个月,母亲的身体承受不了放疗的副作用。最终,选择了靶向抗癌药物治疗。前前后后折腾了三年。
母亲一生善良,勤劳,忠厚。年轻时,吃了很多苦,在地里刨食物,累得腰酸背痛。老了,终于可以安享晚年,与父亲举眉齐案,却不幸患癌。
母亲一直为家庭奉献着自己,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一次。即使,在生命最后,帮弟弟带大了孩子。
母亲是苦命的女人,老天爷为什么还要把世间最难捱的苦难灌进母亲的身体里,让她受尽折磨,从身体到灵魂,失去了尊言。
母亲的生命,像手心里的沙,我把拳头攥出血,也握不住母亲鲜活的生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慢慢消失在世界的尽头。她的每一次疼痛,每一滴眼泪,那无助苦楚的模样,永远雕刻在记忆深处。一个人时,常常回味着,母亲挣扎的情景,心痛得痉孪。
生命是一辆列车,有起点,有终点。对于母亲来说,死亡,也许是一种解脱,灵魂超然物外。尤其最后一个月,母亲失语,没有意识,不能吃任何食物,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等待着,父亲和我的照顾。母亲干净,体面的人,最后由不得自己,活着,无法维护最后的体面。
想起从前,母亲腿关节炎犯了,疼痛难忍。我烧火,将盐炒滚烫,装进沙袋里,母亲来回地敷着膝盖,让盐的热气,渗进骨头,减轻少许的疼痛。母亲有些欣慰,我长大了,能减轻母亲稍许的重担。
我有十岁吧!挑着一旦小水桶,摇摇晃晃地担着水回家,一趟趟,来回奔跑着,直到把水缸填满。母亲很自豪地夸我,满脸的柔情,我心像吃了蜜汁似的,甜得腻人。能让母亲开心,是我最大的快乐!
每到腊月,家家户户忙着杀猪,过年。请客,招待左邻右舍来家里,一顿丰盛的满汉全席,都是猪身上的肉,喝自家酿的甘蔗酒,庆贺年景好,丰衣足食。
放学归来,母亲单独给我留了一碗肉。香气四溢,直泌脾胃,我狼吞虎咽地吃完,那个香啊!无法用言语形容,酥软,甘甜。后来,任何场合的肉,都找不到记忆中的那个味道,在困难岁月里母爱的味道。
母亲喜欢用红薯,老南瓜垫底,面上撒上打湿了的玉米面,拌上油盐,姜蒜,蒸熟,搅拌匀称,滴上几滴香油。上等的美味佳肴,总是吃不够。山地薄,玉米产量高,麦子产量低,一般来客人,才舍得吃面食。
母亲想方设法地改善着我们的生活。蒸玉米面馍,或者包玉米面包子,将枯燥泛味的生活,烹饪得活色生香,香飘几里。
母亲针线活好,我穿的衣服,鞋子,都母亲亲手裁剪,缝制而成。一群小伙伴,跟着我的屁股后面,露出羡慕得神情,那一刻,我骄傲得像只白天鹅,为拥有能干的母亲而自豪。
母亲种地是能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什么季节,种什么庄稼,母亲胸有成竹,不慌不忙地料理着四季。晚上回家,还要缝纽扣,破损的衣袖,纳鞋底,直到深夜,才将劳累一天的身体,安放在床上,酣然入睡。
母亲善良得让人心疼,不管是谁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吱一声。母亲便去了,将别人的事当成自己的事,尽心尽力地办好。有时,生病了也硬撑着,心里永远装着别人,大家都喜欢母亲,性格柔软,态度安详,没有架子,全心全意为大家服务。
母亲对我的教育,要勤劳,勤能补茁。母亲担心我,不会针线活,不会种地,长大了,以什么养活自己呢!除了对书感兴趣外,我一无所有。母亲深深地为我担忧着,性格怯弱,内向,又没言语,将来,怎么嫁得出去啊!
母亲,就是我生活得一面镜子,我原原本本地继承了她的性格,脾气。埋头做事,言行一致,不善于维护人际关系。心简单,透明。母亲用她朴素一生的言行,照亮了我的人性,让我成为光明磊落的人。
母亲是幸福的女人,一生拥有了父亲的爱,有一双儿女,家庭幸福,美满。
老公开车,带上父亲,弟媳和我,一起去看望母亲。
冬天,很萧条,母亲墓地的积雪已融化。一人半高的青松,挺得笔直笔直的,像一位位站士,在墓地里站岗,为无数英魂摆渡着。这里,又增加了几座新坟,母亲该不会孤单了吧!在那边,有外公,外婆,两个舅舅,还有爷爷,奶奶,希望您们在天国里团圆,过上幸福的日子。
远处,郁郁葱葱的山峦,凸凹有致。近处,松柏成林,鸟雀成群,叽叽喳喳地慰问着亡灵。夕阳染红了天边,那是我对母亲的思念,温暖着心房。
我们买了烟花,鞭炮,火纸,一捆香。父亲给母亲带来了三碗菜,荷包蛋,煎豆腐,蒸肉,父亲给母亲倒上酒,一边呼唤母亲出来,吃些菜,喝点酒,收拾钱财;一边祈祷母亲保佑全家,平安健康!
老公,弟媳和我,分别给母亲上香,跪着磕头,然后,烧着印有百元大钞的火纸。熊熊燃烧的火纸,噼啪作响,是母亲出来了么!是母亲用我们听不懂的语言,给我们说话么!一阵风过,烧过了的火纸随风,袅袅婷婷地盘旋在上空,打着卷,凝视着,叹息着,飘浮着!
一瞬间,幻化出母亲的身影,微笑着,看着我们,倏地,飘忽不见。我多想再看一看,母亲的脸,多想对母亲说说心理话,这一年来,我们一大家人发生的变化。
每一张火纸都寄托着,我对母亲浓厚的感情,一张一张地烧着。时光,你慢一点,让我在多陪陪母亲。母亲坟上长满了青草,在这荒凉的冬日,格外耀眼,醒目,那是母亲,对这个世界,爱的表白么!翠绿的五瓣叶子草,葱茏地覆盖在母亲身上。我望了望别处的坟,都是枯草,干死了的枝叶。
我相信轮回,母亲在那边,一定活得很灿烂,以母亲的善良,宽容,无私的品质担保。不然,绿色的生命怎么会生机盎然地绽放着,在母亲的心灵之上。
有关母亲的一切,化作琥珀,佩带在我身上。我在哪儿,母亲便在哪儿,母亲的爱永远不会消失,时刻陪伴着我成长!
谨以此篇,献给母亲,一周年的愐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