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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记忆只存在于很多年前的某个七月,那时候风很柔和,有一些细小的、卑微的灰尘漫无方向地飘散着。
那个夏天我写了很多字,那些潦草的无病呻吟被安置在一个破旧的黑皮笔记本里,我的朋友七月,也被安置在一个破旧的黑皮笔记本里。
很多年前的潮热夏天,已经将我的笔记本腐蚀得一干二净。
我的朋友七月,也被尘封在很多年前的那个夏天。
七月拥有所有我望而不及的哀伤分子,并且很乐意同我分享,那时候我们的难过都显得那么纯净和灿烂,这些许有些矫情,可是在十几岁的年纪,足够让我感到,整个世界只有我们两个人惺惺相惜。
我甚至忘了是什么季节,我仓皇地逃到巨鹿医院,在七月破旧的宿舍里躲避着什么,也许只是因为我想念她,想同她分享我积攒已久的不安。
我们擅长在大排档用啤酒消耗时间,傍晚的时候她会指着窗外的太平间,给我讲述那里发生的撕心裂肺的故事。我记得那扇斑驳的木头窗户,总是滴答着来历不明的生锈的水。
我说七月,总有一天我会把你写进我的书里。
可是至今,我仍然没有勇气捡起笔,去写一段矫情而明媚的哀伤。
七月偏爱长相清秀俊美的男孩子,后来她终于如愿以偿,和这样的男孩子结婚生子,也许就是从那时候起,她似乎义无反顾地丢掉了自己以及那些令人心动的一切,掉进了另外一个绝缘体系。
而我总是能从各种途径察觉她一切的不开心。仿佛她的哀伤从来没有离开过。我无法去打扰她筑建起的围墙,除了大学时候我给她寄去的两本文学小说,几乎所有的时间,我们都在刻意回避记忆里嘈杂的一切。
很多年后的昨天,七月发来消息,她说听到《董小姐》突然很想念。她说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她想要的都很简单,她只想要爱,很多很多的爱,可是她的心里好像有个缺口,怎么也填不满。
她说这些的时候,就像另外一个我在啜泣。
生活节奏太快,我们都没时间去细数自己的悲伤,昨天的风轻云淡,转眼就是另外一个世界。今天我们奔波着自己的生活,被时间逼着一步一步艰难前行,无处可逃。时间夺走了我们的一切,却给我们安置了很多无足轻重的东西。我始终没有胆量去剖开心脏,去找寻被自己藏匿已久的真实。
希望年少时斑驳沉重的矮墙,已经长满了蓬勃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