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飞逝,转眼间已到了年末,白疏桐计划在年三十这天回苏州给父母扫墓,所以谭宗明准备陪她一起回去。而让白疏桐奇怪的是,谭宗明居然没有邀她一起回父母家过年,反而是蓝澜老早就向她发出了邀请,让她去苏家过年,谭宗明竟也没有反对,而是表现出了非常支持的态度。白疏桐向谭宗明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可是谭宗明只回答她:“大年初二我去苏宅接你。”既然谭宗明这么说,她也就安然接受了。经过这么久的相处,她已和苏家人十分熟络,并建立了亲密的联系,所以,对于去苏家过年这件事,她还是非常期待的。
大年三十这天一大早,天还没亮,谭宗明就已经开车载着白疏桐飞驰在去苏州的高速上了。当他们到达苏州城,来到白秋山夫妇的墓地时,雾早已散去,太阳正徐徐升起,让人渐渐感觉到了一丝暧意。
在回苏州路上的时候,白疏桐很伤感,她害怕看见父母墓前长满杂草,一片荒芜的模样,然而当她来到父母墓前时却发现,这里不仅没有杂草丛生,还被打理的很干净,更让白疏桐没想到的是父母的墓前居然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鲜花,花朵还未枯萎,甚至有些花束还十分新鲜,挂着晶莹的露珠。很显然,近两日有很多人来拜祭过他们了。看到这些,白疏桐忍不住泪流满面。她知道,在这个世上,还有很多人和她一样,仍然记得他们,这就足够了。
拜祭过父母之后,白疏桐和谭宗明一起回到自己的家,原本她是想回来打扫一下家里的卫生,没想到一踏进家门,却看到家里早已被打扫的既干净又整洁,窗子干净明亮,花草郁郁葱葱,就跟父母在世的时候一模一样,房间里所有的物品都还保持着他们离世前的状态,那个时候它们在哪里,现在依然在哪里。就好像,这间房子里的时间永远停留在了他们去世之前的那一刻。唯一不同的是,客厅里的茶几上摆放着果盘,里面放了好几种水果,和各色糖果。
白疏桐惊呆了,眼前的一切让她突然产生了一种错觉:她的父母并没去世,也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他们准备好了一切等她回来过年,而她,则是放年假带着男朋友从外地回来陪他们一起过年的。
白疏怔了许久,谭宗明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
“我家是你找人来打扫的吗?”白疏桐问谭宗明,因为她知道之前谭宗明为了帮她处理她父母的后事曾留了她家的钥匙。
“没错,我怕你回来以后看到家里落满灰尘会难过,所以我让人来打扫一下,不过你放心,我吩咐过他们,不要动你父母的任何东西,包括你的,所以这里仍然保持着原来的样子。”谭宗明说。
“那些花花草草呢?”白疏桐指了指阳台,那里的花草枝叶茂盛,仙客来、君子兰和杜鹃花花团锦簇,热热闹闹的开得正艳,“如果没有人照顾它们,它们早就死了。”
“这些花草是你父亲的心血,如果他看见它们枯萎了,不知道该有多难过,所以我让人每隔几天过来打扫一次卫生,再打理一下它们。”
谭宗明话音刚落,就见白疏桐着噙眼泪扑进他的怀里,“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说。
“因为你值得。”谭宗明抱着白疏桐,将下巴抵在她的发间,轻轻说道。
“谢谢你为我做了这么多。”
“桐桐,永远都不要对我说谢谢,你的开心和快乐就是对我最好的回馈。”
“谭宗明你知道吗?”白疏桐偎依在谭宗明的怀里,她说“每年这个时候,我都会和父母一起大扫除,贴春联,包饺子,”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以后再也不可能了。”
“以后我陪你,以后每年这个时候我都带你回这里来,我们一起大扫除,贴春联,包饺子,好不好?”谭宗明温柔的说。
沉默了很久之后,白疏桐瓮声瓮气的在谭宗明的怀里答了一个字:“好”。
他们在家里呆了许久,才依依不舍的离开。因为苏家人早已等候她多时,不好让他们再继续等下去,所以他们又马不停蹄的赶回上海。当他们到达苏宅大门口时,苏仪和蓝澜竟早已携着全家人笑容满面的在门前迎她。对于白疏桐来说,这样的礼遇,还是太过隆重了。
谭宗明走后,白疏桐送上了她特意亲手为苏家人编制的中国结,上面用金色的丝线绣了一个大大的福字。因为她觉得像他们这样的人家,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太贵重的礼物她送不起,太便宜的她又拿不出手,倒不如自己亲手制做的礼物更能表达她的心意,好在她上大学时的一个舍友心灵手巧,精通于各种手工编织,曾经她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跟那个舍友学了很久,如今竟派上了用场。
果不其然,当苏家人听说是她亲手编的,高兴极了,苏仪立即命苏贺、苏幕搬来梯子,将这个绣着福字的中国结挂在了客厅的显眼处。
接着白疏桐又拿出一个用晶莹剔透的各色珠子编成的小兔子,把它送给了苏贺五岁的女儿苏小妹,她送苏小妹小兔子意在感谢苏贺曾送过她一枚兔子糖人,她早就听谭宗明说起过苏贺有个五岁的女儿叫苏小妹,不仅长的漂亮,还聪明伶俐,活泼可爱。所以她特意为她准备了这个礼物,她想苏贺应该能够明白她的心意,因为当她把小兔子送给苏小妹时,她看到苏贺露出了惊讶的神色。而苏小妹,显然很喜欢这个礼物,高兴的抱着小兔子,又蹦又跳,开心的扑到了她妈妈的怀里。
苏小妹的妈妈,苏贺的妻子沈心悦搂着苏小妹笑吟吟的对她说:“喜欢吗?”
“喜欢。”苏小妹奶声奶气的回答道。
“姑姑送你礼物,要谢谢姑姑哦。”
“谢谢姑姑。”苏小妹转头开心的对白疏桐说。
姑姑?白疏桐愣住了,她想了想,既然苏幕把她当做妹妹,想来苏贺也把她当妹妹了,那么他的孩子管她叫姑姑好像没有哪里不对,所以她微笑着应了。
随后,苏家人重新投入到因迎接白疏桐的到来而中断的事情中去---苏仪和苏贺烧菜,苏幕给他们打下手;蓝澜和沈心悦包饺子,连年龄最小的苏小妹都跟在妈妈身旁有模有样的学包饺子。白疏桐这才发现,今天,硕大的苏家居然连一个佣人也没有。原来,他们给所有的佣人都放了假,好让他们回家和家人过个团圆年。
看着苏家人热热闹闹的围在厨房里,一边准备年夜饭,一边说说笑笑,让白疏桐感慨万千,她没想到,像这样的富贵人家,居然也有和普通人家相同的一面,这么的有烟火气息,让她倍感亲切,她仿佛回到了从前,她还能和爸爸妈妈一起包饺子、一起做年夜饭,一起守岁的那一个个除夕之夜。于是白疏桐偷偷抹去眼角的泪水,加入到了包饺子的行列中。
当苏贺和苏幕在院子里点燃鞭炮的同时,白疏桐和蓝澜、沈心悦已在餐桌上摆好了碗筷。让白疏桐惊讶的是,她们居然多摆了一把椅子,多放了一副碗筷,白疏桐以为还有其他人要来,然而等苏贺、苏幕关好门,等所有人都落座后却并没有见到她以为的其他人。
苏仪环视一周围坐在餐桌旁的家人后,将目光落在了白疏桐的身上,他轻轻的说:“一家人总算聚齐了。”
白疏桐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那副多出来的碗筷是为他们去世的女儿苏简准备的,想到这里,白疏桐的眼泪差点掉下来了,她觉得很心酸,在这样一个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在外人眼里光鲜亮丽、甚至在上海可以呼风唤雨的家族,竟然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表达他们渴望合家团圆的美好心愿。
接着,从苏仪开始,每个人依次夹菜放在那个特意为苏简准备的碗里,当苏小妹夹完菜后,苏家所有人将目光停在了白疏桐的身上。白疏桐看了看他们,心想,虽然自己不是苏家人,但是既然来了,就应当客随主便,依着人家的惯例行事,于是她也像苏家人一样夹菜放在苏简的碗里,只是她不知道苏简以前爱吃什么菜,所以就夹了一块她最喜欢的红烧排骨给苏简。
苏仪看着那块排骨很久,接着,在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中他起身端起酒杯笑容满面的对大家说:“祝大家新年快乐!”
就这样,白疏桐在苏家度过了一个既特别又令她难忘的除夕之夜。每个人都很开心,苏仪因着多喝了几杯酒的缘故,脸上泛起了红光,显得容光焕发,仿佛年轻了十岁;蓝澜坐在白疏桐的身边,一直在给她夹菜,说她太瘦了,劝她多吃点。苏幕则扮演起了开心果的角色,把大家逗的开怀大笑,就连平日里寡言少语的苏贺,好像苏幕上身一般变成了话唠。在酒精的作用下,以及欢乐而又温馨的氛围,让白疏桐产生了一种错觉:她不是这个家里邀请来的客人,而是她原本就是这个家里的一员。随后,她摇了摇头,想将这个奇怪的念头从她大脑里甩出去,这怎么可能。
大年初一一大早,白疏桐就被苏小妹叫醒了,苏小妹拉着她的手说:“姑姑,姑姑,快起床,爷爷奶奶要发压岁钱了。”
压岁钱?居然还有压岁钱?白疏桐在苏小妹的催促之下洗漱完毕,又被苏小妹拖着下了楼。
苏家人早已在客厅里等她了。白疏桐惊讶的发现,她不仅有压岁钱,居然还一下收了三份,而苏小妹跟她一样,也是三份。弄得她哭笑不得,在苏家,她竟然被归到苏小妹这样可以收压岁钱的小孩子的行列。于是她回到她暂住的房间,给苏小妹也包了一个红包,她觉得既然苏小妹叫她一声姑姑,那么她也算是她的半个长辈,理应给她包压岁钱。
原本白疏桐以为会有很多人到苏家来拜年,然而白疏桐一个客人也没见到。即使这样,硕大的苏宅也并没有很冷清,而是充满了欢声笑语,因为他们安排了很多节目,下棋、打牌、看电影---苏宅有自己的家庭影院;以及骑自行车比赛。甚至苏仪还亲自陪她和蓝澜一起逛了回街。
苏小妹在学弹钢琴,最近新学会了一首曲子,要弹给大家听,所以他们在家里举行了一场小型音乐会,众人围坐在客厅里听苏小妹将她所有会弹的曲子都弹了一遍。虽然苏小妹弹得很认真,但是毕竟年龄小,练琴的时间短,所以略显生涩。他们知道白疏桐从小学琴,并且弹得很好,请她指点指点苏小妹,于是她暂时当起了苏小妹的钢琴老师。不仅如此,白疏桐还教苏小妹跳舞。看着伴随着钢琴声翩翩起舞的白疏桐和苏小妹,苏仪、蓝澜不禁泪花闪烁。
得到白疏桐指点的苏小妹很兴奋,她对白疏桐说道:“姑姑,我什么时候能像你一样弹钢琴弹得这么好?”
白疏桐揉了揉苏小妹的头发回答道:“小妹还小,只要你坚持练下去,等你长大了,一定会比姑姑弹得更好。”
“真的吗?”苏小妹眼睛里闪着光,对白疏桐说的话充满了期待。
“当然是真的了,姑姑什么时候骗过你。”白疏桐答道。
“姑姑,我喜欢你,我跟你分享一个秘密,你不要告诉别人哦”说着,苏小妹凑到白疏桐的耳边悄悄对她说:“我爸爸有你的照片,以前我看见爸爸拿着你的照片看了很久呢。”
“啊?”白疏桐愣住了。她不知道苏贺为什么会有自己的照片。自然,她从未跟苏贺有过合照,也并未给过他自己的照片,她想,可能是小妹年龄小,一时看错也是有可能的。然而小妹却一口咬定自己没看错,还嚷到要带白疏桐去她家里亲自看一看。无奈之下,白疏桐只得安抚她说:“姑姑跟你的爸爸是好朋友,他有姑姑的照片很正常啊。”并向她保证以后有机会一定去她家里看那张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