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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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陷入了一个又一个噩梦之中,这样的噩梦没法逃避。

噩梦开始于我房间的门锁被拆去。

一开始我只是关上房门,关上房门的那一刻,我感觉特别轻松,特别自由。虽然我知道放学回家就应该立刻写作业,我承认这是个好习惯。但是从早上七点多去学校,到晚上七点多回到家里,我在学校已经学了十二个小时了,我真的感觉好累。我选择关上门,其实是为妈妈考虑。我太累了,我想在桌上趴十分钟,我是一直看着桌上的闹钟的,趴够十分钟我就会爬起来写作业的。可是当妈妈看见我没有立刻开始写作业,她就会担心,就会焦虑,她担心我写不完作业,担心我丢掉了好习惯,担心我变成坏孩子。其实,我一定会写完我的作业,也不会丢掉我的好习惯,因为那样连我自己都不能接受,我更不会变成坏孩子,我也有自己的追求。她有那么多担心,为了不让她担心,我只好关上我的房间门。

我只是关上了门,却没有锁上门。

我知道爸爸妈妈在背后议论我,他们觉得我变了,我又怎么能不变呢?曾经我写完作业还可以和小伙伴儿在楼下的小花园玩一会儿,现在我拼尽全力也写不完作业。我真恨那些编写习题和试卷的老师,是他们让我们有永远写不完的作业。我看过一个新闻,国家不允许教育行业上市,我太认可了。若教辅资料出版公司和教育培训机构上市,我觉得所有的学生都会坠于永夜。

起先妈妈只是推开门,假意问我晚餐想吃点儿什么?我知道妈妈只是找个借口,看到我在写作业她就出去了,有好几次我还没有回答,她就出去了。但只要发现我没有写作业,她就开始唠叨,愁云笼罩着她的额头,怒云笼罩着她的嘴角。我只是想歇会儿而已,有时候考得不好,我心里也很难受,我只想停下来仔细想会儿。

爸爸妈妈推门进我房间的次数越来越多了,我不关门的时候他们也没来这么多次。我知道是这扇关着的门让他们不再信任我。我考虑过像以前那样不关门,但是尝试过关门之后带来的轻松感,自由感之后,就像上瘾了一样,我只是太喜欢那种感觉了,哪怕只是片刻。鬼使神差,我不仅没有打开门,还把门锁从里面锁上了。

我的行为彻底激怒了他们,我在他们眼中读到了他们的失望。他们开始行动了,有天晚上回家,我习惯性地关门、锁门,门锁竟然没有了。没了门锁的地方有一个空洞,那空洞像一只张开的嘴巴,时刻在哀叹,时刻在诉说着自己的担忧。我知道爸爸妈妈已经完全不信任我了,我试着找他们谈过,我让他们放心,我会认真学习,像以前一样。他们说要看看我考试的情况,不幸的是我那次考试发挥不稳定,下降了一个位次。从此,我的门锁再也没有装回去,我的噩梦也从那时开始。

有一天我做完一张数学试卷后,非常疲累,我打开我的MP3给自己播放了周杰伦的《稻香》,这是首很温暖,很治愈的歌,我非常喜欢。我刚戴上耳机妈妈就进来了,耳中的旋律刚刚响起,我最想听到的歌中的蛐蛐声还没有听到。妈妈一把拉下了我的耳机,严肃地问我:“你的作业都写完了吗?”“没有。”我小声说。“那你还有时间听歌,你这是什么坏习惯?!”我把耳机线揉成一团堆在桌角,那晚我做了一个噩梦,我听音乐的时候,耳机线突然缠住我的脖子,越缠越紧,我怎么也拉不下来,我突然惊醒了,我发现我的双手沉重地压在胸口上。

小学的时候老师让我们写日记,我很反感,奇怪的是现在我喜欢“写日记”这件事情。考试考不好的时候,和朋友之间有点儿不愉快的时候,被老师批评的时候,还有和爸爸妈妈之间有矛盾的时候,我都会找点儿时间在日记本上写一写。我发现写文字的可以让自己平静,注意力放在组织语言文字的时候,就会忘记心中的苦闷和烦忧,写下文字让我有一种被治愈的感觉。过段时间重新看看这些文字,我常常感到自己当时的可笑,就那么点儿小事就把自己打败了。

日记本就放在我的学习桌上,有一天回家的时候我发现它被放在餐桌上,旁边坐着一脸凝重的爸爸妈妈。

妈妈开口了:“我们对你的管教就让你这么反感吗?”

“爸爸妈妈,你们怎么能偷看我的日记?”

“你怎么能说我们偷看,你以为我们想看吗?你看你的学习和生活一团糟,你抱怨老师,抱怨同学,还抱怨父母,我们真是寒心呐!”

后来我什么也没说,我静静地听他们给我讲道理,我不想听 ,但我必须听。后来他们把日记本还给了我,但我再也不想写日记了。我想过把日记本毁掉,但又有点儿舍不得,毕竟里面写了好多我经历过的事情,这也是我的记忆。最后我把日记本塞在我的枕头下面。那晚我做了一个噩梦,日记本里我写过的那些文字都从本子里跑出来,它们围着我指指点点,有的在嘲笑我,有的在咒骂我,“利”字用它的尖刀狠狠地戳我。最后,它们一股脑地往我耳朵里,嘴巴里,鼻孔里钻。我惊恐极了,惊醒了,全身都是汗。

我有个好朋友叫小娜,她是个性格开朗的女孩儿,我非常喜欢她,初中三年我们都是好朋友。初中毕业的时候,小娜没有考上高中,她去了职业技术学校,但是每过一段时间,她都会给我打电话。她给我描述的现在的学习生活让我感觉很新鲜,因为我上高中后除了比初中更忙碌,更累了,没有任何变化。所以,每次她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都很开心,我们会聊很久。

那天妈妈推开房门一次又一次,我都没有挂掉电话。终于我们过长时间的通话激怒了妈妈,妈妈示意我挂电话,我只好和小娜说再见,其实我还想和她多聊一会儿,和她聊天儿我感觉很开心。但看到妈妈怒容,我放弃了。

“这个小娜是不是没有考上高中?”

“是的,她去了医专学护理专业。”

“你有必要浪费这么多时间和她聊天吗?你们以后走的路会很不同。”

“妈妈,她是我的朋友,这个周末我们还要一起出去玩呢!”

“我发现你这个孩子现在是一点儿也不靠谱了,难道你想交朋友,现在的同学中就没有合适的吗?不同的时期就该交不同的朋友。”

我想说我可以交新朋友,但我也没必要放弃以前的朋友,但我最后还是保持了沉默,只有保持沉默,这种一边压倒的谈话才能更早结束。那晚我做了一个新的噩梦,梦中小娜一反常态什么也不说,反而用那种阴冷的眼神看着我,那种眼神儿让我感觉毛骨悚然,好像我做了什么背叛她的事情。我张开嘴巴,想向她解释,可是我努力张嘴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我急得满头大汗。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我的额头上真的有汗,打湿了枕头。

这些噩梦,隔三差五地到来,折磨得我睡不好觉。现在的我有点儿害怕听音乐,我把日记本撕碎扔进了小区的垃圾池,小娜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一听到妈妈回家,我就立刻挂电话,连一句“再见”都来不及说,不知道总是这样,小娜会不会真像梦里那样不再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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