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美好的事物得到温柔善待——感评唐诗《琵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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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就想重读且写《琵琶行》的感悟,以前看古诗文,喜欢看译文,这次想用自己的心灵去感受,去翻译,看看效果如何。

开篇是惨淡人生,萧瑟秋景:

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

主人下马客在船,举酒欲饮无管弦。

醉不成欢惨将别,别时茫茫江浸月。

被贬浔阳,犹有客来访,那不至于太坏,是秋天的一抹骄阳,冬季的一碗暖汤,秋景凄寒,人情竞暖。也是苦中一点甜。

忽闻水上琵琶声,主人忘归客不发。

寻声暗问弹者谁,琵琶声停欲语迟。

移船相近邀相见,添酒回灯重开宴。

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

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

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

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

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

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

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

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

醉不成欢惨将别,忽闻水上琵琶声。有客来访贬微时,纸笔怎的诉心声?有一些话不能说,也不便说,尽管心领神会,终究不得平,这时候需要直达心声的艺术工具把没有说出的话表达出来,于是琵琶女登场。她的寥寥数声,引起了主客的关注,那是技艺与情感的交融,把文字语言不能表达的情愫尽数显露,这才引起了兴趣,哪怕是千呼万唤始出来,也要诚意相邀,本就不是坏人,慕音而致,犹抱琵琶半遮面又何妨。

接下来的一大段那是技艺高超的精湛描述,也是传颂千古的名句。用了琵琶弹奏的术语,却没有教习的枯燥,反而是别开生面的美妙。这其实就是白居易的一次跨界打劫,用文学表达乐器弹奏的感觉,不在其境,仿佛身临。

看诗句描述得细致又深入,那是全身心的聆听,这种态度是会感动弹奏者的,于是本来怀抱琵琶半遮面,对人有设防的态度,也因此转变为直述心声:

沉吟放拨插弦中,整顿衣裳起敛容。

自言本是京城女,家在虾蟆陵下住。

十三学得琵琶成,名属教坊第一部。

曲罢曾教善才服,妆成每被秋娘妒。

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

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

今年欢笑复明年,秋月春风等闲度。

弟走从军阿姨死,暮去朝来颜色故。

门前冷落鞍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

商人重利轻别离,前月浮梁买茶去。

去来江口守空船,绕船月明江水寒。

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

如此美妙的琴声,却是一个身世飘零,凄婉不下坠楼人之手弹出。花开花落,总赖东君主,枫叶虽浓,凄茫却如团团荻花,纵然相聚驱散凄寒,促使江心秋月白,也是稍纵即逝,机缘巧合。

我闻琵琶已叹息,又闻此语重唧唧。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我从去年辞帝京,谪居卧病浔阳城。

浔阳地僻无音乐,终岁不闻丝竹声。

住近湓江地低湿,黄芦苦竹绕宅生。

其间旦暮闻何物?杜鹃啼血猿哀鸣。

春江花朝秋月夜,往往取酒还独倾。

岂无山歌与村笛?呕哑嘲哳难为听。

今夜闻君琵琶语,如听仙乐耳暂明。

莫辞更坐弹一曲,为君翻作《琵琶行》。

感我此言良久立,却坐促弦弦转急。

凄凄不似向前声,满座重闻皆掩泣。

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

身世飘零如落花,相濡以沫留作记,或忘江湖两茫茫,感念心头一点光。

台上琵琶,台下司马,都是美好的事物没有得到温柔正确的对待,被粗糙抚慰的心灵得到了休憩,疗愈的一刻。

泣声重重,既是感时动情,又是层层释放。终于卸下了包裹,可以任性一哭,恢复性灵本质。

白居易的写法和苏轼的《后赤壁赋》一样,都是计白当黑,传统水墨画的笔法,不是万物齐喑,而是浓黑的背景有一丝光明时,心头的沉郁勃发而出,而得到了琵琶声的籍慰,那就得到了平衡,这也是静景中动态的流动,表现得非常传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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