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狱的音符

叮铃铃,叮铃铃。

闹钟又一次响起。挤满兔子和粉色郁金香的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来,打断了吵人的声音。该上班了。挣扎了半晌,何萧生无可恋地睁开了眼睛,却没有立刻起床,只愣愣地盯着天花板。

“烦,为什么工作了还要早起啊!”学生时代虽然也在作文纸里写过以后要成为科学家或者警察的伟大梦想,但这些关于未来的想象一定不包括——以后的生活仍然是要早起的。即便父母都是要早出晚归的打工人,也没有让早起这件事写进未来。当大人好累。

最后还是瞅着越来越近的会议时间,爬起来去洗漱了。草率给自己脸上抹完水乳面霜,急匆匆地从衣柜里拉出一件衬衫套上,还好昨晚没偷懒,还是把它给熨了,不然现在可来不及了。

“今天就不化妆了。”反正可以开美颜。虽然这样想着,何萧还是在等待电脑开机的时候给自己上了个口红。是不能出门的第13天,但班仍然照上。虽然相比其他区域长达几月甚至半年的封闭,何萧所在的区因为位置偏僻,人员流动少,这还是两年来第一次面临封锁。

在周边出现少量病例的时候,公司还坚持到岗上班,结果没过多久,随着感染人员增多,老板不得不改为线上办公。刚开始何萧还挺高兴的,摆脱了像监狱看守一样的上司,可以自由放飞了。而且她最初还能在楼下走走,只是不去公司。但没过多久,她连房门也不能出了。

作为一个本身很宅的人,这也没什么不能忍受的。

可是线上的工作也越来越让人烦躁。为了证明员工们的工作时间没有偷懒,最开始是每日工作简报,后来是持续的视频会议和打卡。需要交接的同事永远找不到,或许是网络不好,或者是到做检测的时间了。何萧真心羡慕那些转了线上就突然无所顾忌的同事,她的工作时间反而莫名其妙地延长了。

上司总是在下班以后准时打来电话,要确认某些工作细节。上午就发去确认的文档,到晚上八点才传来一个又一个需要加入的新观点。或者急需的PPT,总是临了想起让她去做。这不是另一个岗位的工作吗?都让我做了,其他人都在做什么呢?

上司又在视频里说着行业寒冬、大家都要努力啊之类的话,何萧却看着衣着体面的同事们走了神。大家也会像我这样,上身是板板正正的工装,镜头看不到的地方却是史努比的睡裤吗?那个平时木讷无趣的实习生,居然喜欢皮卡丘,隔壁部门的漂亮姐姐养的狗好乖……

除了工作,什么都很有趣。

但她的生活被工作填满。而工作之外,何萧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那么宅。只是到第五天,她就疯狂地想出门,想见活人,想跟人面对面寒暄一些没营养的话,哪怕只是“吃了吗”。但这些都无法实现。

她发现自己话越来越少,除了工作会议里必须的发言,她连打字聊天都少了。一天会上汇报的时候,她不停嘴瓢,怎么都没办法说清楚要说的话。

周末就更加难熬了,虽然没有工作,但是她连唯一跟别人的连接也没有了。不出门的时间里,她有时一天可以只吃一顿饭,几乎全天在床上度过,因为这个屋子没有客厅也没有阳台,要不是多了一个卫生间,跟监狱好像也没什么两样。

不知道是哪一天,她感觉自己的情绪不太对。不仅是因为这十五天一个人的生活,还因为过去两年来,她一个又一个被推延被取消的计划,她很多张买了又不得不退的票。或许这十五天只是一个导火索,而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她也感染了。

在一个人的出租屋。

何萧浑身滚烫,脑子痛到要炸开。上午她还扯着嗓子希望先把会议糊弄过去,但上司看她脸色不佳,又咳个不停。终于摆手让她休息几天。挂掉电话后,她几乎是立刻倒在床上睡过去了。醒来的时候,她甚至没办法确定自己刚刚是睡着,还是昏迷。

但她此刻还活着。以无力的四肢,和带刺的嗓子,以及全身酸痛的骨髓。勉强爬起来撕开一遍的试剂,其实不用测也能知道,她应该是感染了,做测试只是方便请假罢了,不然还得扣工资。桌上放了隔壁工位的同事叫跑腿给她送过来的药,否则从不囤药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此刻周围的药店已经买不到任何药品了。

人在生病的情况下会比平时更加悲观,而何萧本就是一个悲观的人。只能躺在床上的那些时刻,她想到这两年里同事们聊天里的高频词——活在当下,及时行乐。其实在很多时间里,她都不是很想活。

她生长在一个不好不坏的家庭,读了一个不好不坏的大学,现在上着一个不好不坏的班。她是人类中一个不好不坏的人。她没有远大的志向,也没有未了的心愿。很久以前她不理解自己的生命有何意义,但仍旧活着,要看看这样一种人生的终点是什么样子。

但现在,她觉得这样结束也不错。有些瞬间,她没有一点求生欲,想不吃药放纵自己的病情发展,又怕病不致命,却致残。她看着房间里唯一的窗户,窗外没有为她而画的绿芽,连养了许久的兰草也枯死了。

明明是白天,今天没有一点阳光,昏昏沉沉。让她的心情更加阴郁,大脑却清晰地感知着身体传来的每一种痛苦。

她不再看窗户,闭上眼睛,想着要是能晕过去就好了。

此刻却传来一段跳跃飞扬的吉他声,是她没听过的曲子。静谧的空气里,那一个个音符钻进她的屋子,敲在她心上。或许是她太久没有这样专注地听一段音乐,或许是那段曲子确实格外美妙,何萧沉郁的心竟涌起热血,她几乎要落泪。

那些音符只是匆匆路过她的屋子,不一会儿就消散了,她竖起耳朵,希望它们再次光临,但楼下的人再没有拨动琴弦,空气再次沉默起来。

但何萧已经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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