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碎纸人
图｜花瓣网
01
罗老太婆死了，大年初一的早上在家门口死的。
大年初一的早上，村儿里的娃娃们都穿上新衣服走街串巷地去拜年。
胖墩和小伙伴儿们一家一户地去拜年收糖果，衣服兜裤兜可全都是水果和糖，像是要溢出来一样。
胖墩揣着口袋走着，生怕得来的小零嘴儿掉出来被朋友们抢去。
一不留神，裤兜的一个红苹果滚了出来，在坑坑洼洼的泥巴路上还滚得飞快。
胖墩赶忙追上去捡，苹果在一位老太太的脚边停下来。
胖墩走近，捡起苹果，看了一眼靠着树坐在地上的老太太。老太太裹着帽子，双手互插在袖口里，头发蓬乱，脸上还有不知道被什么刮开的伤口。
胖墩看着心疼，这不是平日里待他如亲孙子一样的罗阿婆吗？
“阿婆，这个苹果给你吃，新年快乐啊！”胖墩想了想，把苹果递给罗老太婆，奶声奶气地说。
罗老太婆一动不动，也没接胖墩递来的苹果。
胖墩叫了很久，罗老太婆都没反应，伙伴们在叫他去下家窜门拜年了。
胖墩看了看阿婆，把苹果放在阿婆坐的地方的旁边，就跟小伙伴们走了，还一步三回头，看看自己的苹果阿婆有没有拿。
终于窜完了门，胖墩回到家跟他妈汇报，说村上那个特别疼他的罗阿婆在家门口的大树下面睡着了，怎么叫都叫不醒。
胖墩他妈听着觉得奇怪，就出门看看。
02
虽说是大年初一，可是在树下面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怎么可能睡在下面，天气这么冷，在树下面坐着干什么？
胖墩妈听了儿子的话从家里赶到罗家门口来，老远看到门口树底下还真坐着一个老人。
天气冷的鸟都躲在窝里不愿意出来，风刮得地面上迎新年的鞭炮灰都扬起来，若不是家家户户张灯结彩，路上行人穿着新衣高兴地交谈，还真不知道这是过年。
“罗大娘，天这么冷，您咋睡这儿啊？”胖墩妈走近罗老太婆，蹲下来跟她讲话。
罗老太婆一点反应没有，不对啊，平日里这位老妪最是善良热情。
胖墩妈上前去扶，但这手刚碰到罗老太婆的身体就跟触电一般弹回来了。胖墩妈立马瘫坐在泥巴路上，呆住，脸色煞白。
罗大娘已经死了！
好一会儿，胖墩妈才缓过神来，坐在地上后移了好几米。
良久，站起来哭着跑到路对面的罗玉田家敲门，罗玉田是罗老太婆的大儿子。
半响，“吱吖”一声，门开了，一脸疲倦的罗大儿媳。
“你家的罗大娘在门口树下死了，快去瞧一瞧啊！”
罗玉田闻声出门，和媳妇一起去看自己的老母亲。
两人在尸体面前惊住，罗大儿媳捂着嘴巴不敢相信，罗玉田回头朝隔壁罗老二的家门走去，使劲儿打门。
罗玉清开门出来了，看着慌乱的大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老二，咱妈死了”
罗玉清冲出门，看见大嫂站路上哭，旁边的树底下坐着缩成一团的老母亲。
罗玉清蹲在大嫂的旁边，看着老母亲，连上前走近看一眼都不敢。
03
从早上胖墩发现罗老太婆到现在已经一上午过去了，罗老太婆的尸体还是摆放在树下，没有人上前清理。
罗老太婆有四个儿子，大儿子罗玉田和二儿子罗玉清住在村北是隔壁邻居。三儿子罗玉苗住在村东边，小儿子罗玉柱住在村南。
罗老太婆今年八十六，老伴儿老罗十年前就去世了，大儿子六十多岁了，连最小的小儿子罗玉柱今年都五十一了。
老伴儿走的这十年以来，四个兄弟就寻思着每人把老母接到家里照顾一个月，轮流换班。
除夕这天罗老太婆是住在村南头的小儿子罗玉柱家吃的午饭，罗玉柱跟老母说，明天大年初一了，我这个月的照顾满勤了，明天开始该大哥了。
罗玉柱给大哥打电话的时候，大哥说还在他儿子家过年吃饭，今天不能过来接老母了，让老母明早再过来吧，况且这个月的最后一晚也应该是四弟照顾的。
罗玉柱晚上要去女儿家吃团圆饭，就跟罗老太婆交代说大哥晚上应该会回来，就让老母亲自己从村南走到村北的大哥家去住。
罗老太婆腿脚不方便，吃了午饭就出发了，村南到村北隔个小山包，刚化雪的山路十分打滑，罗老太婆摔了好几跤，脸就是在山路上划破的，终于在傍晚赶到大儿子家。
罗玉田不在家，罗老太婆就坐在门口等，天越来越冷，罗老太婆就中午在小儿子家吃了半碗米饭，现在饿得不行了。
就去敲隔壁老二家的门，老二开了门说，还没到我侍奉的期限吧，妈你在门口等会儿大哥就回来了。
说这话的时候老大已经回来了，碰巧没看见罗老太婆，就进门把门锁上了。
罗老太婆从二儿子家出来又坐在门口叔底下等大儿子。
天已经黑的什么都看不清了，风也越来越大，罗老太婆晚饭还没吃，身体冻得冰凉，缩成一团。
晚上很冷，冻得直叫。去敲大儿子的门，老儿子躺在被窝里不想出去开门，说今晚还是四弟负责，明天才归他。
罗老太婆无奈，又去敲二儿子的门，先前还会开门，这回还不开门了。
风越来越大，夜里温度也越来越低，罗老太婆就在门口的树底下缩着。
上半夜还冻得发抖，发出叫声，和对儿子们的咒骂声，下半夜的时候终于没有力气只能浅浅低语。
最后，大年初一的凌晨，罗老太婆终于撑不下去了，冻死在自家儿子的门口。
04
门口的大树在大儿子和二儿子房子的交界处，两个儿子都推诿责任，说不该一人承担来收尸。
下午到了，罗老太婆的尸体还在那里。
大年初一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村里的人都知道了，三儿子从村东赶来，小儿子也从女儿家过完年赶到大哥这里来。
四个儿子终于都聚齐在家门口的大树旁，你一言我一语在推脱谁来处理母亲的后事。
小儿子罗玉柱最先说，“咱娘死在大哥和二哥家门口，应该大哥和二哥负责，咱娘昨天中午从我家走的时候还是好好的！”
“不能扯到我啊，这个月不是我奉养，不在我责任内。”二儿子罗玉清赶紧推脱。
“虽说死在我们家门口，但是昨晚妈来我也不知道啊，昨晚应该是你负责的啊四弟。”大儿子罗玉田不满。
“大哥，二哥，四弟，你们三人一起承担吧，都有责任。”三儿子罗玉苗这时候发话了，撇开自己的一切责任。
吵了很久都没人上去处理尸体，这事惊来了村委书记和记者公安。
上去调解之后，终于四个兄弟愿意每人出一份钱一份力，平摊这罗老太婆的后事。
看热闹的村民散去回去过年了，只是在这千万家庆祝新年的初一大清早，罗老太婆孤独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据说，儿子们上前搬罗老太婆的尸体的时候，罗老太婆双手互插在袖口里取暖，掀开帽子，银发随风飘动，如蚯蚓般沟壑的老脸上竟有一丝微笑。
与她而言，或许是一种解脱，因为，人老了，儿孙会嫌弃，唯有天堂的老伴儿不会嫌弃她。
End.
「无戒365天写作训练营打卡第3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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