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端午。
两千多年前,屈原怀沙投汨罗江;两千多年后的今天,无数文人墨客不远千里于端午节赶来汨罗江,一饮汨罗江水,一尝愤世嫉俗的味道。
史铁生说,历史的每一个瞬间,都有无数的历史蔓展,都有无限的时间延伸。汨罗江水浩浩荡荡流了千年,已然听不见诗人血与泪的述说,然而,它却与屈原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
滔滔孟夏,夫子独自来到汨罗江畔,抚情效志,渔父劝他“何不随其流而扬其波”,然而夫子宁可投江自沉,也不愿蒙受世俗之尘埃,“易初本迪兮,君子所鄙”才是他所想。楚国朝中,大臣受贿,夫子因反对与秦订立“黄棘之盟”,使得被逐出郢都,流放南土,写下了悲壮雄浑的《哀郢》。
夫子是悲哀的。他的死对楚国朝政并没有任何影响,若学渔父与世推移,以一种“与尔同销万古愁”的悠然处世,入朝为官,与世沉浮,做一个明哲保身的遁世者,惯看秋月春风,不也是一种自在吗?正如有人说,这条因屈原而名垂千古的汨罗江上,屈原早已不见了,而渔翁仍在。这使我不禁为夫子而感到惋惜。
做一个渔翁,撒一小网,写着楚辞,不也很好吗?
然而,这样的夫子,还能写得出《离骚》吗?写得楚辞还能叫楚辞吗?
夫子是清高的,他不愿做渔翁,他做不了渔翁。楚国是他的家,是他的精神寄托,他一片赤诚,却不被看重,屈心抑志,只能看着国家被攻破,有心报国,却无力回天。楚国破了,渔翁仍是渔翁,屈原却做不成屈原。“材堪佐明主,无计事昏君”,或许自沉才是他的归宿。做一个渔翁,对他来说,或许想都不曾想过。因为渔翁是写不出《离骚》、写不出《哀郢》的,也留不下如《怀沙》般的绝命词。
夫子的清高,渔翁是无法理解的,正如夫子无法接受渔翁“与世推移”的好意劝解。这是两种处世哲学的碰撞,渔翁写不了楚辞,只能写得出如“采菊东篱下”的田园诗,写楚辞做不了渔翁,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持竿不是因鲂鲤,要斫青光写楚辞”不过是那位诗人对生活的一种期望和理想罢了。
是的,夫子并不悲哀。他的清高,使得他明知自杀也救不了楚国,却也希望能以死唤醒楚国百姓,而这,也只有夫子才能做。
虽然夫子早已不在了,渔翁仍在,但汨罗江并没有因为渔翁而流芳百世,却为屈原而名垂千古。渔翁仍在,却代代更迭;屈原不见了,却无人可替。
屈原怀的是沙,而我,怀的是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