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早，小波儿就开始收拾行李。
他心中暗暗告诉自己，当初打算打这个黑拳，是为了这个家。
今天选择离开，是为了两个家。阿飞的死，是自己内心永远磨灭不了的伤痛，和阴影。小刘跑来，看见收拾行装的小波儿，满心惊讶：“波儿，想好了吗？真走？”
小波儿微微一笑，长叹一声：“谢谢刘哥的这么长时间的照应，一定要好好活着！”
阴雨绵绵，小刘不再说话。低头，点燃一支烟，仿佛在思考着什么。小波儿一把夺过来小刘嘴上的烟，踩灭。
“烟别抽了，酒也少喝，家里有父母等着你寄钱呢”！小波儿平静的说。
1 黄河岸边的哭泣声
很早以前，小波儿就曾想着，当自己离开舞台的时候，当是什么样的场景。
脑海中的片段，当是自己开着豪车，左拥右抱，到当地产商那里，不按揭提三套房子，一套孝敬父母，一套给最好的哥们儿阿飞，另一套，留给自己，然后讨个媳妇。
时光流逝，现实并未照着理想发展。正应了那句台词，猜到了开头，却没猜到结尾。
眼前的常青树，在雨水洗涮过后，显得意气风发了很多。
黄河边上，是一望无际的沙土水，偶尔吹来阵风，掺杂着湿气，让人瑟瑟发抖。
而此刻的小波儿，丝毫没有感觉到冷，相反，他觉得满肚子火儿，无处发泄。
男人如山，他从未在别人面前落泪。看到此处没人，他跪在黄河北岸，嗷嗷大哭。
一起闯荡的发小，居然真的就，说不在就不在了，像梦一样。
小波儿多希望，这真是场梦。
哭过了，脑袋中一片空白，小波儿的脸上，从悲伤化成了笑，那种声音，让人禁不住抬起一身鸡皮疙瘩。
他安慰自己，这点子事，没啥可哭泣的。俩人调个个儿，阿飞也会如此。
按照之前的约定，小波儿将阿飞的骨灰，撒在黄河里。
因为他们俩觉得，三十而立，如今快到了，仍然一事无成，无颜面对家里父老乡亲。
局外人看，他俩纯粹想多了。只是“子非鱼”，他们如何想的，谁能猜得透呢？
清清嗓子，小波儿尽量让自己是笑着的，往家打个电话：“爸，我今天回家。”
2 阿飞之死
黑拳擂台上，有一种打法叫金筷子，俗称双打。规定很残酷，两个人组成一个团队，分别向一人组、二人组、四人组、八人组、十六人组、三十二人组发动挑战。挑站成功的两人组，获得的酬金分别是五千、两万、八万、三十二万、一百二十万、三百万。
很多人都在为高昂的报酬拼命挨个儿挑战。然而，很少有小波儿和阿飞如此疯狂的。
为了一劳永逸的三百万，居然上去挑战三十二人。
擂台像困兽的牢笼，拳套上带着碎玻璃，每一次击打，都要见血。外人看来，很残酷，发憷。里面的观众，却感觉很刺激。而对于拳手来说，早见怪不怪了。
只有新手感觉瘆得慌，击打到肉体上，想起来都疼。而到了台上，受伤根本没感觉。
这一次，的确是失误了，代价是阿飞的生命，和小波儿黑拳史上的终结。
小波坐在地上发呆，泥巴染脏了裤子。
“如果我死在台上了，你就别在打了，回家，替我照顾二老”。阿飞的声音，仍在小波儿脑海中盘旋。
当时小波儿一拳打在阿飞胸口上，笑着：“说什么傻话。”
随后他又愣了一下，认真地对阿飞说，我也一样！
数月前的誓言，像是诅咒，也像预言。
他们打倒二十六人时，体力早已透支，小波儿头上挨了一拳，晕倒。
看着一个黑皮肤的狠人，用膝盖要顶小波儿的脑袋，阿飞冲上去挡开。这时候，阿飞的后背留出了空挡，被打的一个趔趄。随后也倒下。
小波儿晃晃脑袋，说：“飞哥，别打了，撤吧！”
阿飞一脸不乐意，眼看着，就剩前面几个了，坚持住。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小波儿刚冲上去，又挨了一脚，没气力闪开，再次晕倒。
醒来时，阿飞已没了呼吸。
他那是在用命换钱。阿飞怒了，对着黄河喊着：“王八蛋，有命才有钱啊！你这家伙，怎的如此自私？”
除了拳场给的报酬、赔偿金、保险金，早在七个月前，他们俩也各自为自己买了巨额的保险，受益人写上彼此的名字。其实他们也知道，活着的人，比死人痛苦。
俩人过命的交情，比兄弟还亲。若不是因为家境的贫困，阿飞的母亲得了癌症，或许他不会像现在这么不要命的冲。
3 岁月里的无奈
小波儿的行李中，有半袋子纸钱。
撑起黑色帐篷，将纸钱放进去，点着。
“活着的时候，是穷屌丝，好了，现在你在那发达了，哥哥我每逢初一、十五，都给你送。”小波儿念叨着，不太喜欢说话的他，突然又不知从何说起了。
脑海中的镜头，切换到十年前。
俩人十五岁，初中。
当时阿飞喜欢上班级里一个女同学，脸皮薄，不敢去追。
小波儿脸皮更薄，但听说后，还积极替阿飞送了情书。
由于当时的学风不太好，治安颇乱。争风吃醋的同学们，仗着家离学校近，召唤了十几个人，围堵小波儿、阿飞。俩人二话不说，直接冲上去，将那十几个人打了。
结局有些出人意料，由于俩人出手重了，那些人里面，有五个人折了肋骨，要他们赔钱。否则，就将他们送到局子里去。
村里的风气，长舌妇比较多，为了不影响俩孩子以后讨媳妇，父母东拼西凑，终于有了医药费。
倔强的小波儿，看着父母的身影，心中难受。于是他和阿飞，抽了个假期，将那些人叫出来，胖揍了一顿，然后，俩人就跑出来了。
起初，进饭店刷盘子。某次客人大呼大叫的骂娘，将服务员吓哭了，阿飞一急眼，打了人。从此他们走上街头，做几年的临时装卸工。偶然的机会，他们在KTV里面，认识了拳手小刘。
随后他们挣了大把的钱，年轻人，好热闹，挥霍。但是，他们每个月，都会留一笔钱，寄到家里。
自从上个月，阿飞得知自己的母亲得癌，整个人一下蒙了。小波儿将所有积蓄拿出来，应付化疗。前期的钱管够，但是后期的费用，像一个黑洞一样。
他们只有无休止的打拳，挣钱。
4 善意的谎言
看到村东头的杨柳都发了芽，小波儿思绪万千。
“大娘，我回来看看您”。小波儿直接来到阿飞家，二八分的头发迎着春末夏初的风，显得神采奕奕。
大娘问：“阿飞那不孝子呢，怎的没回来？”
小波儿点点头，静静地看着大娘，说：“阿飞现在混的可好了，有花不完的钱，我都是跟着他混呢。最近，公司派他出国了，要好久才回来”。
大娘满脸的不可思议，幸福之情溢于言表。
小波儿将阿飞的父亲叫到一边，说；“缺多少钱，甭管，我们俩现在挣到大钱了，钱数你想象不到。”
阿飞的目前抽着烟，显得非常平静：“别看了，别看了。你看，我们在家挺好，到时候人死到医院里面，活着的时候，还得受多少罪！”
小波儿俩眼一瞪：“这病，必须得治”。
小波儿先给大娘丢了张银行卡，现金也留了20万。说会儿子话，恐怕溜了嘴，他先借口回家一趟。
路上碰见了八九个初中生，正围着俩孩子。没成想，俩孩子瞪着眼，嘶吼着，愣是将八九个人给踹的找不到北。
小波儿上前，给俩孩子上教育课：“小孩子家，别打架，好好学习”！
俩孩子头一抬，见不认识，挺横的喊一句：你谁啊！管得着吗？
小波儿笑了笑，将俩人拽到了一边，给他们上了一堂生动的体育课。
不打不相识，俩孩子很快跟小波儿交上朋友。
有人问及小波儿今后的打算，他摇摇头，说走一步是一步。希望在老家搞点生意，再不让孩子出去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