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已经形成惯例，年初二到余杭长乐桥姨娘处拜年。父亲电话里催，嘱咐我今年早点到，每年拜年我去的最晚，这样不好。
我不开车，省许多事。从临安城区乘车到老家（原横畈镇），再从镇车站换车到长乐桥，公交出行很方便。我带了口罩。公交车上乘客大多全副武装。
我撂下与父亲的通话，说好一起乘坐公交车前往。下午两点多，我和父亲到了长乐桥，逛了镇上的超市，买好礼物，准备登门。
敲门进去，姨娘一家人正准备晚餐，节奏不紧不慢。铁锅里的热油滋滋作响，砂锅里的美味冒着热气。一碗碗，一盘盘，饭菜显得隆重。
姑父烧得一手好菜，每年都让亲人们尝到口福。姨娘则当姑父下手。小弟杰杰当兵回来了，退伍到地方后，说是正在台州某校读汽车修理的大专班。
几句寒暄，落座，姨娘端上茶水。我与厨房忙碌的姑父打了照面，吵囔着催其他人来。“怎么今年这些人都那么迟？姨娘，三爸，来不来？”我急着问。
“打过电话了，你三爸问我们有准备晚饭，我说准备着，他会来的。”“那么其他人呢？”我追问道。“他们都会来的。”听完姨娘的话，我直接打电话给云云。
“信号不好，听不清楚你在讲什么？”云云在微信电话里说。“哦，现在好了吧。我到姨娘这里了，你们都来的吧？”我问道。“我不来，他们来。”
“你知道现在是特殊时期，疫情不能掉以轻心。”“什么？哦你怕啊！我都坐公交车来了，没问题，没你想得那么严重。”“他们代表我就可以。”云云说。
电话一番理论，我只能向妹妹屈服，问好新年好后挂了电话。时间才3点多钟，吃饭还早。“姨娘，你们家新造的房子在哪里啊？”我问道。
“杰杰，你开车带哥哥去看看吧。”姑父走出厨房与杰杰说话。“那太好了，走，我们去看新房子去。”春雨濛濛，小弟开车带我去看新房，一脚油门便到。
刚下车，一位老人热情地迎上前来。我不认识。杰杰赶紧向我介绍是他爷爷。爷爷很热心，陪我看了新房，一定让我再坐会儿。
时间确实还早，正好聊聊天。我刚坐下来，奶奶端上茶水，笑脸相迎。杰杰则站在我旁边。爷爷已有80多岁高龄，精神头看上去不错。
而爷爷的老伴儿只有70来岁，他们相处融洽，气氛和谐。见到两位老人，我仿佛见到我的爷爷奶奶一般，有一种特别的亲切感。
我随即打开话匣子，与爷爷攀谈，了解到这座三层新楼房框架建起来已经花费50多万，后续建好预计还得花费三四十万。
农村建房现在不便宜啊！我心想。新房子的旁边有所小学，现有200多学生就读。这所学校原来是所中学，历史悠久，后来被合并到其他地方了。
“在学校旁边盖这么一幢大房子，难得啊。”我羡慕地说。爷爷兴致浓 ，与我聊得开。我喝完两杯茶，起身祝福两位老人身体健康，与杰杰返回。
上了车，我若有所思。姑父是开车的，原来用一辆三轮车在长乐桥镇上接送客人，现在换了一辆小汽车做生意，终于鸟枪换炮，长进许多。
姨娘当年做裁缝，有一身好手艺。夫妻两艰苦创业多年，团结和睦，现在新房子造起来了，日子越过越红火，我真为他们感到高兴。
小时候，姨娘喜欢抱我在村里玩，我常揪住她的长头发不肯放，让她吃了不少苦头。姨娘当时与我讲起这些往事，嘴巴里总带着一种甜，令我倍感温馨。
我知道这便是亲人间最大的爱了。我确实是被许多人抱着长大的，光奶妈就请了两个，我在她们的怀里得到养育，也在亲人们的手里得到呵护。
2
回到姨娘家楼下，我刚钻出车门，正好遇到小爸带着小女儿琦琦。杰杰淋在雨里，杵在车旁发呆，“杰杰！你别傻站着，赶紧回去啊！”小爸笑着说。
“他不是在迎接你们到来嘛！”我给杰杰打了圆场。“在哪层？”小爸问道。“最高层楼。”我随口答道。我年年最迟到，姨娘家小爸还是我熟，真奇了怪了。
敲门进去，二爸已坐到圆桌前，一家人除了云云没来都到齐了。气氛热闹起来。姑父烧的菜早已上桌。二爸张罗着表示早点开饭，边吃边等人。
时间大约4点半，三爸仍赶在路上。我们举杯互相问好，亲人们的过年气氛欢畅。一年又一年，每年大家都会聚在一块儿，有说有笑有吃，十分珍贵。
待到农家土烧酒几口落下我肚，三爸一家人赶到了。我赶紧让出一个座位，好让三爸坐下来。我与三位伯伯坐在一起，互相致意，互道祝福。
酒继续斟满，一杯接着一杯喝，但都悠着，没往年那样喝得猛。今年过年情况非常特殊，亲人们能聚在一块儿，十分不易。大家桌子上说的都是疫情。
每年最后一站都定在临安。但今年为防疫情，饭店都不营业。三爸无奈地解释只好取消原来的计划。“等情况好了，大家再聚吧，没事。”二爸说。
席间定下约定，大家吃了这顿饭，也算团圆，等疫情过去再聚。而这正缓了父亲的难处。按照惯例年初三晚上到我家吃饭，我还担心谁来烧这顿饭。
在父亲这位老大家里相聚，亲人们每年都很开心。早几年父亲与几位兄弟、弟媳妇一起喝酒，端起大碗一口干，气氛酣畅，豪情万丈。
年初三下午计划到小爸这里拜年，计划当然取消了，小爸没表示什么，若聚他随时准备着。小爸当了多年厨师，烧得一手好菜，准备一桌饭菜小菜一碟。
大家于是都放下了包袱，敞开了心怀，特别珍惜这次在姨娘家里的团聚。一年又一年的，亲人们难得在过年时团团圆圆，时光弥足珍贵。
3
饭桌上，我再次纠结起我的生辰来。当我把这个老大难问题讲出来时，坐在旁边的三爸告诉我，我记下的这个日子一定有错。
“你出生时，我刚去参军，记得很清楚，你的生日应该是阴历11月初八，阳历是12月份。”三爸肯定地告诉我。小爸则让我打开手机查年月，给二爸参谋。
我打开手机黄历，查到出生年月，将手机交给二爸。二爸琢磨一下，立马证明三爸说的是对的。三爸与小爸当即开起玩笑来，争论兄弟两谁的月份大。
“一个是1961年6月6日，一个是1956年5月，哈哈，三爸对了。没记错。”我赶紧保存了手机黄历页面，将两位爸爸的生日记下。
“我是晚上八九点钟生的，是不是？”姨娘接过我的话头，“对的，你再要记住了！”我对着父亲揶揄自己，“瞧这老爸，连儿子的生日都记不清楚啊。”
“小年夜，我烧饭给老爸和女儿吃，他在旁总唠叨不停，让我少烧一点菜，吃不完”我挡回父亲的唠叨，心里嘀咕，“没有一桌好菜，那还算过年吗？”
父亲一大堆话，搞得我紧张兮兮，但我没表露一点不开心。小乐福围着旺旺小狗玩，做寒假作业，偶尔当我下手摘菜、洗菜，长这么大是第一回。
“爸爸，你煮的这锅春笋，可有我的功劳啊！”砧板找不到，家里（雪峰影画工作室）还在装修，许多东西都不知道放哪儿了，父亲为此忙得团团转。
三爸听了我的话，乐呵呵地告诉我，“你老爸这是更年期。老男人也有更年期，你要理解。”“是吗？原来是这样啊。”我的脑子一片浆糊。
经过亲人们的集体回忆，2020年总算圆了我的一桩心愿，搞清楚了准确生辰。父亲虽然在桌面上解释了没记住的理由，显然难过关。
我早几年曾多次向亲人们请教过这个问题，每次都语焉不详，不了了之。这次倒简单，谜底揭开，大快人心。我抹了脖子吟尽杯中酒表示感谢。
当然也得感谢父亲，虽然他忘记了自己儿子的生日，因为他自己也从来不过生日。生日对他来说是没有概念的。我宁愿这样相信。
一个人的生辰隐藏着人生密码，里面有许多内容可以揭示出来，其中有大道理存在，下回再说吧，暂且继续吃酒。
4
酒足饭饱，大家闲聊着，打了一会儿牛牛牌，表示早点回家。我每年逢赌必输，今年准备输一千元，最后输掉三四百元，是最省的一年。
“你怎么回家？”三爸问我。“我顺便坐你们的车回临安，我现在不开车。”露露妹妹开车来，正好送我一程。
三爸、三妈很用心，年初四的拜年晚餐虽然取消了，但他们给每家人都准备了新年礼物，亲自送到亲人们手里。待大家都走后，我上了车。
晚上路黑，天下着雨，露露眼睛近视，路况不熟悉，需要我这个坐在副驾驶室的哥哥加以引导。三爸、三妈自然坐在后座。
车开出不过两里路，三爸开口说，“元园啊，你是哥哥，在杭州交际广人缘多，你给露露给介绍介绍对象。”我没有多想，脱口答应下来。
“露露，你条件这么好，什么都不用缺，爸爸妈妈都会照顾好自己，你啊！真要赶紧找个人把自己嫁喽。”我与露露说道。
“我可知道你原来谈对象的历史，现在不说。”“什么呀，你知道些什么？”露露急着问。“我不告诉你。”“是不是那个……”露露想要回应。
三妈一路叮嘱，让女儿多出去活动。告诉露露，女孩子年纪大了还没嫁人，会被人误会。三妈说，大龄女孩嫁不出去，肯定要找自己的原因。
“依我看，露露的个性像她爸。”我说道。三爸紧接着插话说给露露听，“你啊，这个小鬼，就是不听爸爸妈妈话，你不去接触人，怎么会找到好小伙子？”
“现在的好小伙子都很抢手，被人抢着要，你不主动一点，好男人都被抢光了。”我接着说，“现在大龄剩女很多，也有不婚主义的，那是少数。”
露露有自己一套理论，总与三妈呛话，说到着急处，像吃了枪药，让我担心她把不好方向盘。终于到了新临天桥头，眼前的高楼霓虹闪烁，溢出年味。
“这是哪里啊？这么漂亮。”露露趁机岔开话题。我赶紧拍了几张照片，留作纪念。“露露啊，我跟你说，哥哥结婚也晚，但对父母亲算有交代。”
“爸爸妈妈对你宽松，嘴巴上有时不讲，心里总期望女儿早日嫁出去，谁不希望早抱孙子，享受天伦之乐。你要理解爸爸妈妈的心情。”我嘱咐露露。
露露驾驶汽车笔直驶过临天桥，沿着街道驶到原钱王大酒店拐角处，向右拐笔直经过城中街，到城中花园这边左拐，再右拐到钱王大街驾驶到横潭路。
接着左拐很快到了我所在小区的街道。露露停下车。“三爸三妈你们放心，露露的事情，我会留意。”“露露，随时与哥保持联系！”我告别道。
5
冒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我打开伞消失在回家的夜色中。时间才9点多钟，“妹妹们可都长大了。”我打开家门，心头涌上一股春天般的暖流。
亲人们都生活得好好的，每年都有新变化，我感觉到了一种纯粹的幸福。这大概就是中国人过年一定要回老家与亲人们团聚的意义所在。
在这次团圆饭上，我告诉三爸我把大家的相聚写成了文章，视频与图片也都保存好了。今年疫情猛如虎，绝不能掉以轻心，但我写文章纪念不会拉下。
我从我的公众号里找到去年正月里聚餐的文章，点开一张儿孙辈的集体图片给三爸看。文章记录着那次团圆的话题是老去。岁月真是磨砺如金。
弟弟妹妹们都长大了，四个妹妹除了露露，都已成家并生育子女。特别是小爸，两个女儿都嫁了人，又分别生了外孙女，算是最幸福的一家人。
小爸是个劳碌命，头发全白，常让我想起奶奶的一头银发。奶奶在的时候，我每次回老家看她，她最开心，与我总有说不完的话，离开时依依不舍。
小乐福的到来，奶奶开心得不得了，总把家鸡蛋留给小乐福吃，临走时每次都要让带走一些好吃的东西。奶奶像会变戏法，总有好东西留着给我们。
“我计划写点小说，把奶奶告诉我的那些珍贵往事写下来，我看我不写估计没人写了，写出来至少可以让亲人们知道家族的传承。”我告诉三爸。
其实许多故事都在我的脑子里，酝酿了许多年。许多材料散落在我的文章里，只要加以整理就可以写出很像样的故事。
2020年，我想写小说的心愿许下了。针对新型冠状病毒疫情的全民战斗正在打响，战斗异常激烈，疫情蔓延，恐惧笼罩城市，让我有时间静心思考。
思考活着的意义，思考人生与未来，思考人与人之间微妙的关系变化，思考人与社会与家庭之间的矛盾与纠纷，等等，反正许多。
6
一年又一年，最割舍不断的还是亲人亲情。最浓烈的情感在亲人之间金子般流淌。虽然大家相聚一年里只有那么一两次，时间短暂，却异常珍贵。
每年亲人都有新变化，总是好的多。今年这个年过得难，疫情突如其来，防不胜防，但人心总向着温暖，向着春天与希望。这是战胜疫情的内在力量。
就像我最喜欢的山茶花，我特别喜欢它的高洁，在冰清玉洁中藏着一点羞涩妩媚。对于这样的感觉，只要我想起来，心里就会涌动一种莫名的美感。
我先前不知道我最喜欢的花是山茶花，记得有一年父亲在老家后院栽下几株山茶花，花朵开放热烈，我才发现我喜欢的是这朵花，山茶花。
亲人亲情更是如此，慢慢地会在人心里发酵一种味道，时间越久就越散发魅力。如一坛陈年老酒打开，香味扑鼻，尝一口喝，回味无穷。
这个世界上许多珍贵的东西是需要慢慢体会的，美好才能越来越贴近心灵，渐渐地明白什么才是人生最重要的东西，什么才是做人最值得珍惜的所在。
光阴似白驹过隙，人生每个阶段都会呈现一个样子。有些样子似乎是注定的，有些样子存在太多无常，无论归因于巧合还是宿命，最后都得认。
所谓的命，没有一辈子的天生。从我们呱呱坠地吵闹着来到人世，直到我们默默无语地含泪告别这个世界，总需要努力地尝试着掌握自己的命。
命运，一切都有安排，一切也都是最好的安排。人，这一路走来，不会一帆风顺。人生风景在自己的心头、在亲人的面前呈现，绝不在别人眼里描绘。
一年又一年，我更加珍惜亲人们的团圆，总想着记录点东西。为的是给将来留一个纪念，这是一种心里的美好预期，像太阳般的朝圣，极其庄严。
祝福2020年吧，继续着我们亲人般的温暖日子，在这座诞生王的城市，平凡与伟大，仿佛咫尺之间。春风拂过，春暖花开，春意盎然。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喃喃自语，而是一个时代的喋喋不休。我与我的亲人我的爱在一起。我将爱进行到底，终将被我书写，直至永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