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猫的叛离
“你要爱具体的人,而不要爱抽象的人。”
最近相继和朋友聊了《挪威的森林》、《生命不能承受之轻》。谈到了许多关于灵与肉、爱与欲的问题,在这些问题中我产生了一些反思,很多时候陷于感情的人往往丢失了对爱情、喜欢、欲和依赖的区分和判断,一些分离或许不是因为无话可说,而是因为两人的爱情关系并不对等,一些痛苦从此而来。
我之前对人说,爱是冲动,是一种过剩的欲望。而感情中似乎又需要想好我是否爱她,如何爱她。爱这种事矛盾极了,它在一往无前的冲锋头破血流,又在步步小心的珍视中化为泡影。爱是在理性和感性中间打转,却始终保持着一种最自然的态度。
你要爱一个具体的人,而不要爱一个抽象的人。
一只猫的叛离
珊是主人领回家的野猫,主人喂了珊两根火腿肠和几块猫饼干,珊就被带回了家。珊长的漂亮,在阳光下洗好的柔软白色短毛闪闪发亮,她褐色的瞳子十分灵动,走路时会翘起尾巴,动作轻盈而优雅。
主人的家在一个有些年份的老小区里,里面上了年纪的老人很多,小区的绿化做的很好,总有许多流浪的猫猫狗狗,路过的老人心软,总会施舍一些食物,也有些长的好看的流浪猫狗被人带走,成为宠物。主人的家并不大,两室一厅,还有一只金毛,一只柯尔鸭,和一些金鱼。
珊第一次来到这里,望着面前两只迥然不同的动物,主人笑着对他们说着她听不懂的话,但模糊中她知道了自己的名字,珊。
后面主人一一介绍了,那只流着口水的金毛叫蛋黄,柯尔鸭叫可达,那些小鱼儿没有名字,它们无忧无虑的在一个小鱼缸里吐着泡泡。
主人的工作很忙,每天早上七点就要出门赶公司,中午呆一个多小时下午又会出门,运气好的时候他晚上六点半才能回来,运气不好的时候八九点都不在。
如此,珊正式成为了家中的一员。
第一周,珊有些惧怕这个新环境,尤其是那只流着口水的蛋黄,她觉得那只大狗总是又好奇又傻乎乎的望着她流口水,口水淌在地上也不知道。
她觉得真恶心。
她好像只喜欢主人一个人,每到晚上主人回来,蛋黄和可达都会蹦蹦跳跳的跑到门口,珊不一样,她会矜持的站在离门不近不远的地方,伸着尾巴望着主人。这时蛋黄就会伸出舌头在主人脸上舔个不停,珊气哼哼的看着他俩,主人却哈哈哈的笑个不停。
可达不会像蛋黄一样扑上去,但她会窝在主人的脚边然后把脖子缩在厚绒绒的鸭胸里,闭上眼睛,主人也会去揉小鸭子的胸绒。这时珊也忍不住跳到了沙发上,轻轻的叫着,主人用手轻轻挠着珊的头顶和下巴,珊觉得自己幸福极了也舒服极了。
主人晚上有时候也要工作,在桌前写写画画到很晚,珊会趴在主人桌前的窗台上,眯着眼睛静静看着主人,这时候迷迷糊糊的可达一般已经睡去了,调皮的蛋黄还时不时跑来查看主人的动向。珊眯着眼睛瞥了蛋黄一眼,这傻大个才不知道什么叫陪伴的含义。
珊喜欢陪着主人,和主人独自相处,她喜欢主人满眼笑意的抚摸她的下巴,捋顺背上的软毛。主人不在的时候蛋黄总想扑腾着跟她玩,然而每次那张脏兮兮的大脸都会被珊摁在地上,珊优雅地跳到窗边冷冷的看着蛋黄,蛋黄捂着脑袋趴在地上呜咽着不知道为什么珊不理他。
这个笨蛋永远不会明白珊在想什么。
时间过去了两个月,珊过得很快乐,良好的食物,安全的住所,虽然住所里有个讨厌的口水怪,但是这并不影响珊的心情。她后来也认识了可达,这只鸭子胆子好像更小,总是一个人蜷在窝里睡觉,只有在主人回来的时候才会变得活跃一些。
珊不喜欢蛋黄,但是试着接近了可达,可达没有排斥珊,时间久了珊成为了可达的好朋友,常常枕在可达的胸前。蛋黄看着这两个比自己小太多的动物一脸困惑,不知道她们为啥不跟他玩。
两个月后的一天,一如往常,听到开门声三个宠物跑到门口。不过今天不太一样,主人带来了一个女孩来到了家里,主人温柔的笑着向女孩介绍着家里的宠物,女孩蹲下抚摸着蛋黄的大头,蛋黄很听话的伸着舌头舔了舔女孩的手。可达有些胆小,躲在后面歪着头看着,珊趴在地上狐疑的望着主人。
好像在问,她是谁?
女孩和蛋黄亲昵完想靠近珊,珊警觉的跳开,瞪大眼睛敌视着女孩。女孩站在那里有些尴尬。
那天晚上主人和女孩笑着聊了很晚,珊趴在沙发上听不懂两个人在说什么,主人好像看起来很高兴。主人送走女孩后好像很兴奋,狠狠的亲了蛋黄和珊,珊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她也随着主人的情绪高兴起来,轻轻舔了舔主人的手臂。
后来的一个月里,女孩总来主人家,珊一开始觉得很高兴,因为每次女孩来主人都很开心。但渐渐的珊却发现主人好像不再那么亲昵她和蛋黄可达了,那天晚上珊出奇的躺在蛋黄旁边,蛋黄也闷闷不乐的趴在地上,可达在珊的另一边,他们都有些不明白,主人为什么没有那么喜欢他们了。
后面蛋黄失落的走到了里屋,珊想和可达说说话,她听不懂可达的语言,就像可达听不懂珊的语言,但珊枕在可达的胸绒上,和她不停上诉说着自己的心事。有那么一刻,珊突然觉得自己听懂了这只小鸭子的心声,原来可达也跟珊一样喜欢主人,却只是在远处默默的看着,珊舔了舔可达,也钻到了她的小箱子里。
第二天的时候,珊趴在窗台上晒太阳。窗户没关,家里来了位不速之客,一只黑猫趴在主人家后面的矮墙上,黑猫望着珊,发出一些轻轻的声音,他的眼睛是一种深灰色,黑亮的皮毛上闪动着些深蓝色的光。
珊与黑猫对视着,不知过了多久,蛋黄的叫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视,下午的阳光正正好从窗子里透进来,珊伸了个懒腰从窗台上跳了下去。
时间又过去了一个月,黑猫下午总是在那里等珊,他逐渐告诉了珊许多城市外的故事,草木、溪涧、废弃的棚屋、城市的便利店。那些是主人未曾带他们看过的,最后黑猫希望和珊去更自由遥远的地方。这个月女孩不太来找主人了,主人总是在对一个小盒子说些什么,他好像失去了一些往日温和的笑容,多了一些急躁和烦闷。珊不知道怎么了,他总是在主人烦躁时贴着主人,主人会下意识的去摸一摸她。
今天主人回来有些心不在焉,他没有跟蛋黄嬉笑,也没有来爱抚珊。他冷冷的走进了屋子里,蛋黄和可达有些害怕的看向珊,珊无声的走进屋里,趴在床上轻轻叫着,主人趴在桌上没有理她。珊更加大胆的跳到了桌上,不断的叫着,主人猛地抬起头,通红的双眼望着珊,大声喊她听不懂的话,珊吓得跳在一旁,跑出屋子,钻进了纸箱里。蛋黄和可达也都吓着跑走。
珊窝在箱子里想,主人怎么了,自己一定是爱主人的,可自己到底爱主人什么呢。一顿良好的晚餐,一处安全的住所,亲切的爱抚,还是爱他温柔的微笑。珊想着想着有些不太开心了,她感到自己好像真的只是一只宠物,和蛋黄、可达、那些无忧无虑的鱼一样。
第二天早上主人跑到箱子起,一脸抱歉的和珊说了许多话。珊感到很疲惫,用头蹭了蹭主人的手。
珊像是病了,一天都在箱子里一动不动,直到下午那只黑猫的声音从窗外传来。珊打了个激灵,慢慢走出纸箱,跳到了窗台上,那只黑猫一如既往的趴在那里低沉的诉说着。
珊的眼里第一次闪过了一些迷茫,她回头望着趴在地上呼呼大睡的蛋黄和歪着头看着她的可达,又看着里屋熟悉的布局,那里仿佛还有主人的气息。珊低着头舔了舔自己的爪,轻轻的从窗中越了出去,她感到一阵暖和的阳光降临在她柔软的白毛上,她轻轻的摇头抖落了一些灰尘。蛋黄像是有预兆似的睁开了眼,看着窗外的黑猫与白猫第一次狂吠着,珊收回了视线,优雅地从墙上跳了下去,她跟着黑猫跑出了这座老旧的小区,向着那草木、溪涧、废弃的棚屋和城市的便利店跑去。
她成为了一只叛离的、自由的猫。
然而奔跑中的珊至今也不明白,到底什么是爱呢,是无微不至的关心么,还是自由的欲望与冲动,她什么都不知道,因为她只是一只猫。
那么,你我呢?
2022.8.13
云的键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