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三年春，苏州城里柳絮纷飞。
许家少爷许明远着一袭青布长衫，手捧一卷《新青年》，眉头紧锁地穿过回廊。三日前，他被父亲逼着娶了林家武馆的独女林青鸾，这门亲事是两家长辈十年前就定下的。
"女子无才便是德，习武更是有失体统。"许明远心中暗叹，脚步停在新房门前，却转身往书房走去。
"站住！"房门猛地被拉开，林青鸾一身红衣，腰间还系着练功用的绸带，"许少爷，这都第三天了，你是打算一辈子不进这个门？"
许明远头也不回："林小姐早些歇息吧，我还有些文章要写。"
"啪"的一声，一条长鞭缠住了他的手腕。林青鸾一个箭步上前，杏眼圆睁："我林青鸾虽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但也知道夫妻之道。你若嫌弃我，大可直说！"
许明远这才仔细打量自己的新婚妻子——她生得明眸皓齿，眉宇间却有一股男子都少有的英气。手腕上的鞭子力道恰到好处，既挣脱不开，又不至于勒疼他。
"林小姐误会了。"许明远轻咳一声，"只是我们素不相识..."
"那就从现在开始相识！"林青鸾收了鞭子，一把拽住他的衣袖，"进来！"
烛光下，林青鸾给许明远倒了杯茶："我知道你们读书人瞧不起我们习武之人。但如今民国了，女子也该有自己的活法。你若实在不愿，我们做对表面夫妻也可。"
许明远没想到她会如此直白，一时语塞。林青鸾却自顾自地说下去："平日里我忙于女子武馆，不得闲。只是逢个年儿过个节的，需在长辈面们面前露个脸儿，走走过场。其他时日互不干预，如何？"
"好。"许明远如释重负。
此后，他们果真形同陌路。许明远在报馆做编辑，林青鸾打理着女子武馆，只有晚饭时在许家老宅碰面，也是相对无言。
本以为日子会一直相安无事地过下去。
那天，许明远刚从报馆出来，就被三个穿军装的大汉堵在了巷子里。
"许编辑，我们司令说了，你那篇批评军阀的文章写得真好。"为首的大汉掏出手枪，"今天就送你去阎王那儿，说叨去！"
许明远背靠墙壁，冷汗涔涔。就在此时，一道红影从天而降，林青鸾长鞭一甩，卷走了那人的手枪。
"敢动我男人？"她长鞭舞得密不透风，三个大汉瞬间被抽的满身伤痕，蜷缩在地上哀嚎。
许明远目瞪口呆地看着妻子利落地用他们的腰带把三人捆成一串："青鸾，你..."
"闭嘴！"林青鸾转头瞪他，"回家！"
晚上，许明远第一次主动进了新房。林青鸾正在往手臂上涂药膏，见他进来，没搭理继续处理伤口。
"多谢夫人相救。"许明远躬身作揖。
"又没长辈，没必要装模作样。"林青鸾哼了一声，"要不是怕长辈们伤心，才懒得伤筋动骨管你那摊子烂事！"
许明远却笑了，拿起沙布作势要为她包扎："夫人武艺超群，令为夫佩服的五体投地。"
林青鸾诧异地转头，正对上他含笑看着她的眼眸。烛光下，这书呆子眉目含情竟看着顺眼了不少。
"粗人一个，入不得大少爷的眼。你们这些读书人，惯会虚头巴脑。"林青鸾从许明远手里抢过纱布，利索地缠住伤口打了个结。
"乱世之中，女子会些功夫防身是好事。"许明远温声道，"况且今日若非夫人，我命休矣。"
“之前你不是说舞刀弄棒，有失女德吗？”
“夫人，为夫给你个赔不是，那不是为夫担心你练功辛苦嘛！”许明远低头对着林青鸾的伤轻轻吹气，“一定很疼吧？为夫为夫人吹吹。”
林青鸾没想到平日里那个冷漠如冰的男人，如今是这样的死皮赖脸样，心猛烈地跳动，脸颊一整火热蔓延到耳朵尖。“贫嘴！“赶快低头抬手捂了下脸颊。
许明远低笑：“夫人害羞的样子很美。”
林青鸾赶快转移话题："对了，你那文章写得很好！我们武馆的姑娘们都想见见你呢！"
许明远惊讶："你们还看过我的文章？"
"当然！"林青鸾从枕下掏出一叠剪报，"我都收着呢！虽然有些字不认识..."
许明远心头一热，握住她的手："我教你认字，你教我防身术，可好？"
自此，许家宅院里常见奇景——秀才少爷踩在梅花桩上摇摇晃晃，武馆夫人在书房里摇头晃脑地读诗。
一年后的春日，林青鸾抱着刚满月的儿子在院子里晒太阳，许明远凑过来轻声道："夫人，咱们再生个女儿吧？"
"想得美！"林青鸾作势要打，却被他搂入怀中。
又三年，林青鸾生下双胞胎，许明远在产房外高兴的得热泪盈眶。
直到第五年，当许明远说要努力再生一个孩子时，林青鸾一脚把他踹下床："许明远！你当我是母猪吗？"
秀才少爷却趴在地上傻笑："有幸娶到夫人，我恨不得与你生十个八个，当我们白发苍苍的时候，享儿孙绕膝，天伦之乐的热闹，那才是最好晚年。
林青鸾红着脸把他拉起来："呆子！"却在他唇上轻轻一吻。金钩轻解，罗帷垂落，包裹住帐内升温的春意。
窗外，桃花开的正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