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语——抑郁症,你曾离我那么近

找到了当年的检查单(2012年)

九年前,因为家庭琐事,因为心态失衡,一向天塌下来当被子盖的我,居然跟抑郁症扯上了关系。

说不清楚是怎么“发病”的,我当时心理太拧巴了,很多事情没想明白,但又很较劲,似乎什么都过不得的感觉,于是,我开始莫名其妙地紧张、恐慌甚至瞬间就失去安全感。

有一个晚上,和老公又吵架了。当年,我们还算年轻,不懂婚姻,动不动就会提到“离婚”。当他再一次提到分手,我崩溃了。

上班时,我买了一大罐咖啡,鸟窝的那个牌子。下班后,我泡了半罐,全喝了下去。我任性啊,不要我?我就是要死给你看——估计我当时的思想,真的走进死胡同了。我喝完了,他完全不知情。直到我感觉心跳越来越快,快到呼吸不过来时,我才告诉他:“喂,我喝了那个,半罐子,我感觉……喘不过气来,送我去……急诊室……”

老公吓得马上扶着我去附近的医院看急诊。结果医生说,只是咖啡过量导致心率失常,会慢慢消解,估计没事,但是我自己觉得有事,于是医生给我检查,发觉我缺钾严重,于是输液。半夜里,还在输液,我却睡不着,老公出去了,买了两只大橙子,居然在橙子身上用指甲掐了一个又一个口子,让它们释放出我最喜欢的味道——清新朴质的淡淡橙皮香气。他说:“你不是最喜欢这个味道吗?你不是要闻着它们的味道才能入睡吗?”我闭上眼,泪水哗哗流。我想我活得是不是太作了,对生活和婚姻是不是太不虔诚了?让自己,让他都那么辛苦?

咖啡事件后,我的精神开始恍惚了起来。现在想起来,也许是因为对这场婚姻没了信心,对生活没了希望,对未来也丧失了期待,觉得自己一事无成,不配好好活着,加上内心不够强大,任何一点风吹草动,我都会犹如惊弓之鸟,毫无安定的感觉。

我开始畏惧坐车,乘车时间稍微长一点的车程都不行,会感觉自己胸闷,头晕,喘不过气来,想跳车,想掰门逃出去。好不容易撑到了站,下了车,呼吸就马上正常了。

我也害怕一个人搭电梯,或者搭超过20层以上的电梯。电梯门一关上,就无比惊恐——直到现在,我每次搭电梯,都是捂着耳朵,闭着眼睛数数,不敢看楼层的灯。但是,如果有人和我一起搭电梯,我就会心里好受点。

我出现了不正常的症状:吃得少,到了点会感觉很饿,饿得手脚发软,心跳加速,好像即将断气——于是,有一段时间,我的包包里塞满了零食,那是老公买的,他害怕听到我说“饿”。吃得多,我会感觉胀得要命,有时喘不过气来,又是要断气的感觉。有时自己走在街上,也会没有安全感,莫名其妙就感觉晕,没有气,心慌,得打了电话给老公,看见他来了,心里才踏实。去看了医生,查了心电图,只是心率失常,是神经衰弱所致,根本没什么大病。那以后,还看了几回医生,有一回,居然感觉自己走不了路了,让我闺蜜用护理车子推着我去看的医生,我一路上还痛哭流涕,打电话给我爸:“爸,我估计我不行了……”隔着电话,我听到爸带着哭腔的安慰:“不要啊!你不要这样!你会没事的!”我听了后,哭得更厉害了,几乎是在嚎叫,把我闺蜜也整懵了。估计医院候诊大厅里的人,都认为我半疯了。

有一回,我先下班回家,走在路上,又是那样心悸、断气的感觉,呼吸很困难——我无比惊恐地打电话给老公,他很着急,让我先支撑着去医院,他赶紧打车回来。我上气不接下气,到了急诊科就躺床上,一个医生用手电筒照我的瞳孔,检查一番——没事啊!你怎么回事?估计是心理出现问题了吧?

去看了。开了很多抗抑郁的药,吃得我迷迷瞪瞪的,但是我的心态还是没变。我的犯病方式很简单,就是突然失去安全感,觉得要见到我老公,并且把我送到在急诊室里才感觉安定(真的有病了),而且感觉心脏经常早搏、甚至停跳,然后呼吸困难。

我在公司里,已经两次这样,突然就感觉自己不行了。老板也给吓坏了,不过他还是很体恤,让同事打车送我到医院。

我还试过一次,搭车去上班,在公车里就觉得自己要死去了,呼吸不到空气,于是马上请假去看急诊。或者,经常半夜里醒来就睡不着,感觉喘不过气来,要马上去看急诊。

老公给折腾到受不了,但又不敢说什么,只能小心翼翼陪着我,督促我吃药。因为医生说我曾经缺钾,得多吃香蕉,他买了一堆又一堆,我吃得快变成一个香蕉。现在想想,真的很感激我老公,如果没有他,我永远赶不走自己的心魔。

根本没法形容我那时的状态,痴痴傻傻,容易哭泣,永远觉得——有老公陪着我在医院最好,最有安全感。而医生根本查不出我有什么毛病,除了心悸和神经衰弱和焦虑症。那时,同事们都很担心我,朋友们也不断安慰我,我真的很幸运。

后来,我把女儿接了过来,自己带,有了寄托,忙碌起来,根本没心思想其他的,居然一点毛病都没了!我想,我已经好了吧!

就这样过了几年。

结果怀二胎时,我又开始有点慌张,经常心悸。这一次,我认认真真去看了心理科,做了很多试卷,他们给我诊断为“中度抑郁症”,但是因为怀孕了,没法吃药,只能靠自己找些事做,转移注意力,看能不能克服。

也不知道是什么力量支撑我,我终于熬了过来。想想过去,我的包包里,随时都会放着一本病历,和一堆药,随时准备着上医院,多么可笑,又可悲,但又多么无奈。

谢谢我的孩子们,我的家人们,因为他们都没有放弃我。而我,也在艰难的挣扎中,逐渐明悟人生的意义——好好活着,就是对生活的最大敬意,对家人最深的爱,而不是像年轻时一样,放任自己,毫无担当,敷衍人生!

虽然我现在还有一些无法克服的情绪障碍和心理问题,比如不敢一个人搭长途汽车,在暂时密闭的空间里会惊慌失措,但是,我已经克服了很多东西,我想,我会越来越好的,为了爱我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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