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妈又住院了 。”听到电话里妹妹的声音，老张不知道说什么不好。

老张的母亲今年六十多了，三天两头进医院，老张兄弟姐妹四个为此伤透脑筋。这么多年他们都被老母亲折磨得够呛，却无计可施。

其实他们也算孝顺的孩子，只是这世上并没有那么多惺惺相惜的母慈子孝。老太太年轻时最看重村子里的穷亲戚，在那个贫困的年代总是把分到的精粮和肉都偷偷周济给他们，以赢得一声赞美，自己孩子挨饿受冻似乎也不算什么大事了。于是他们夫妻二人总是因为老太太不顾自家去周济穷亲戚而周而复始得吵架。

后来孩子们都上了工，工资也必须要上交给掌控欲极强的老太太，不然就避免不了争吵。老张的大妹妹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和母亲一度争吵到不想回家，最后为了逃离原生家庭而草草结婚。勉强的婚姻最终没走到最后，离婚后的大妹居然成了照顾母亲的主力。

二妹并不比大妹幸运多少。母亲把她多年的积蓄给村里的弟弟盖了新瓦房，二妹没有钱结婚只好举办了集体婚礼，因为贫穷，没有婆婆，母亲又不肯伺候月子，二妹落了一身的月子病。

老张的弟弟已经不和母亲说话了，当年母亲把他的积蓄给舅舅娶了亲，他心爱的姑娘只好嫁给了别人，他抱憾终生。

老张因为年轻的时候脾气不好早早成家，白手起家的他没有受过母亲半点恩惠却也不像弟妹们受母亲的害，也算幸运。他和妻子恩爱，勤俭踏实的两人也算小康。可惜他们拉扯了三个孩子压力实在太大，小女儿还生了重病，母亲的掺合无疑雪上加霜。

大家都知道母亲身上除了糖尿病以外没什么病。但是一旦大家不够关注她，她就不吃早饭或是不喝水，然后因为糖高或是上火而住院，这样儿孙们就都会来医院陪侍她。人老了不就图个儿孙满堂膝下承欢嘛。

她从来不会考虑女儿们一边上班一边跑医院多么辛苦，也不会管老张的小女儿刚刚开刀大家心里多么忧愁。儿女赡养陪侍老母亲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兄弟姐妹几个曾经请过护工照顾母亲，却没有一个干的长久的。母亲由于肥胖总是懒得动，喝水吃饭必须端到嘴跟前，甚至厕所都懒得去，久而久之，护工们都对她沾屎带尿的衣物床单敬而远之，对这种事无巨细的侍奉而厌倦不已。

此刻，老张兄妹几个聚在病房门口商量着。

“妈怎么住院了？”老张刚赶到医院就询问大妹妹。

“没吃早饭，糖高。”大妹气急败坏地说“早上我赶着上班没给妈端到床边，就摆在厨房，妈都不愿意走几步过去吃！”

二妹妹一听也气了“咱们都有工作和家庭，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地专门伺候着吧。水不端到嘴边妈也是不会喝的。”

“那不如送到养老院吧，有专人伺候。”老张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专人伺候的还挺贵的呢。”大妹妹说着，“可是也没办法。”

“大哥，甜甜刚刚开完刀，妈这边你就别管了？”二妹妹对老张提议。他们兄弟姐妹几个商议好了，又精挑细选了养老院。老太太出院后就送去了养老院，这里有专人帮老太太端茶倒水，为她清洗打扫，老张兄妹几个也算放了心。

可是没过多久，养老院打来电话通知老张，老太太不肯打胰岛素不肯吃饭闹自杀。正在焦头烂额热火朝天准备着大妹妹的女儿小羽婚礼的兄妹几个傻眼了。原来虽然有了专人伺候，老太太却不满意儿孙不天天来探望。儿孙满堂的却没人来陪伴探望，像什么话！

“妈，你就放过我们吧。最近大家为了小羽的婚礼忙坏了真的不能天天来陪伴您，可是也是会隔三差五去看你。您外孙女要结婚这样的大事当前，也非要以您为主吗？”老张的二妹妹对着老太太怒极反笑了。

大妹妹彻底不淡定了，她想起当年自己仓促成家，连个像样的婚礼都没有，只一起吃了顿饭，就交代了女人一生一次的大事。她咬牙切齿地说“妈，当年你天天和我吵架，让我逃难似的结了婚，连个仪式都没有，现在也想让我的女儿也潦草结婚吗？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妈！你付出过一点了吗？却要求这么多！”

“妈。都说‘世上没有不疼儿女的妈’，可您怎么就从小不心疼孩子呢？我15岁就参加工作，结婚前就从来没吃过一口热乎早饭。你生了我们，我们自然要赡养你，可是大家都活得不容易，您怎么就不能稍微心疼下我们呢？”老张听到大妹妹的话，也勾起自己心里的委屈。

任儿女说这么多，老太太一言不发，依旧坚持着活得不体面不如不活。最后儿女轮流哄着顺着才勉为其难愿意吃饭打针。

“哥，怎么办啊。我真是气死了，真想甩手不管她！她就是仗着我们不会撒手不管可劲折腾。”大妹妹气急败坏地说。

“还能怎么办，那可是妈啊。我和你一起忙小羽的婚礼，再雇个人帮忙，二妹妹身体不好让她先去天天陪着妈，等小羽婚礼过后咱们再轮流去陪伴。”老张吐了一口烟，眉头皱成一个疙瘩。

“我们都不要活了，就让她活吧。”大妹妹蹲下来，哭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