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姓姜，第三声》
BY 萝卜有块地
1
都说七年之痒，可我们连一年都没熬过。
下月10号，是我们交往一周年的日子，我为他准备了香槟，一个耳机，还有一双他想了很久的球鞋。
但现在，节日已经过不成了。
忘了争吵是怎么开始的，大概是我在他做菜的时候啰嗦了几句步骤不对，可实话实说，他确实步骤错了，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浪费了那一锅的菜吗？
他难得下厨，但被我搞砸了。
他撂下锅铲夺门而出，我跟在后面想挽救一二，就去拉了他的手。
砰——
他猛的甩开了我，将我重重的往厨房灶台边推了一把，撞击声大的惊人，但我耳边轰鸣一片，只能凭后脑勺处渗出的鲜血来判断伤有多重。
短暂的宁静后，他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七七，七七你没事吧？”
有事，非常有事……
但嘴巴像被粘住了一样，发不出一点声音。
“七七，快，我送你去医院！”
2
一座墓碑前，女人手捧一束鲜花，长发轻轻垂下，遮掩住里面透出的一点白纱布，她在墓碑前驻足了良久，却迟迟没有把鲜花放下。
“姜女士，节哀。”
女人听了没什么反应，也许是已经哭的没有力气了，现在站在男朋友的墓前竟然看不出多么悲痛欲绝。
“姜女士，关于您男朋友自杀身亡的事件还需要和您确认一下细节——”
“非要现在问吗？”女人打断他，声音有些沙哑。
……
趁着人女朋友来悼念的时候来做案件问询确实好像不太合适，可这位姜女士在住院期间一直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问询，仅有的两次的问询也被她突发的头晕呕吐给打断了，要想问一句有用的信息比登天还难。
按说，这位姜女士的男朋友自杀是毋庸置疑的，事情发生当天，就他们两人在家，当时他们应该在厨房发生了一些争吵，邻居听到了她男朋友的大声责备与怒吼，还听到了姜女士的苦苦哀求，没过多久，一阵巨大的撞击声带着姜女士的尖叫声也透过墙体传到了楼层其他住户的耳里。
再接着，就没有声音了。
那一声尖叫听的邻居们心惊胆战，有人坐不住，悄悄报了警。
等警察破门而入时，就看到了那一幅场景——
女人斜靠在厨房灶台的下方收纳柜上，歪着头靠在男人怀里，背板上一滩殷红从上而下蔓延到地上，而男人头垂成了不可思议的程度，右手握着刀，左手腕间一条深色口子正源源不断的往外渗出鲜红。
锅里还装着半熟的菜。
邻居们纷纷从自己家里探出头来，想看一看这可怜的女孩儿究竟伤成了什么样，可怎么也没想到，医生居然从屋子里抬出了两个人。
这次竟然是两败俱伤？
“这样的争吵不是第一次了，”有邻居向警察说，“他们几乎就没哪天不吵，额不过……也几乎没哪天不甜蜜。”
“……那这相处方式还挺特别的……”
“就是！那女孩儿漂漂亮亮的，也不知道图什么，天天挨打还是死心塌地的跟着他，同志你不知道，那男孩儿每天都要发一次疯，打的女孩儿全身没一块好地方，大夏天还要穿长衣长裤戴丝巾出门呢。”
“你们每天都能听到动静吗？”
“何止是听到，”又有邻居凑上来，“上次在电梯间我亲眼看见他抽了那女孩儿一巴掌，抽完转头就求饶道歉，啧，造孽啊！”
“你看，我早说这样下去会出大事吧！”几个邻居已经聊成了一片，“自他们租来这儿以后，我就没睡好过，天天提心吊胆的。”
“可不是，诶不过，刚刚我看到抬出来了两个人，难道女孩儿终于反抗了一回？”
3
“姜女士，您还记得当天的情形吗？”
“我和你们说过了，”姜七转过头，面色苍白，“当天我们发生了争吵，他打了我，把我推到灶台边，我撞到了头，晕了过去，后面的事情想必警官你知道还比我多一些。”
“方便问一下，你们是为了什么争吵的？”
“菜，”姜七说，“为了那道菜。我啰嗦了几句，他不耐烦了，就开始打我。”
“那你应该很爱他，据我们所了解，他几乎每天都打你。”
姜七双臂不自觉的环抱起来，收紧，再收紧，似乎不想让别人看出来她身上的淤青。
她弱弱的说：“……他道歉了。”
“他是怎么道歉的？”
“他……”姜七的眼神开始没来由的左右乱看，吞咽口水的动作变得无比吃力，“他跪下来，求我原谅，有时会用刀比着手腕威胁我……他……”
“姜女士您别紧张，现在不会有任何人伤害您，”警察轻声安抚姜七，继续问道，“那您觉得，他是因为伤了您，所以自责，才自杀的吗？”
“我、我不知道，我昏迷前没看见他拿刀。”
“那——”
“等、等等！我头晕……”姜七突然一阵头晕目眩，几乎站不住。
“姜女士！没事吧？”
“晕……”
姜七蹲在路边缓了缓，把头埋进双膝间，“警官，我所知道的都已经来回说了三遍了，我不想再回想那一天了，我现在一闭上眼睛就会回想起他的脸，他自杀我真的不知道，我、如果我那时候没有昏迷过去，也许……也许就能拦下他了，我以前，总能拦下他的……”
姜七的声音渐渐带了哭腔，警察问不下去了。
逝者已矣，就别再为难活着的人了吧。
警察走前在本子上郑重写上，“胡凌，自杀。”
至于胡凌父母不相信他们儿子自杀，要求重新调查的事情，就算了吧，胡凌拿自杀的事情威胁姜七多次，心理已经不健全了，最后真的死于自杀，也算是自己得偿所愿了吧。
4
狭小的厨房里，我背抵着收纳柜，头疼的厉害，伸手轻轻往后脑勺一带，就带出了一片骇人的血迹。
“疼……”
他跪在我面前，眼眶发红，“七七，七七你忍忍，我带你去医院！”
他要来扶我，手穿过我脖子，搭在我肩上，一边动作不停，一边哭着求饶，“七七，七七我错了，我真错了七七……”
我撑起一点精神，拂开肩上的手掌，语气极近冷淡，“我们分手吧。”
他愣住了，半晌后扑倒在我身上，“七七我真的知道错了，你给我个机会，我会对你好的。”
我努力维持后脑勺不要再一次被压到，一边伸手推他，语气坚决，“分手吧。”
他僵硬的伏在我颈间，呼吸明显加快加重，话语间的哭腔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阴鸷的狠意，“你再说一次。”
他说话间胸腔的震动贴在我身上，让我觉得恶心。
“我说，分手。”
他应该在拼命压制自己的怒气，过了很久，他终于缓慢起身，从刀架上取了一把蔬菜刀出来，慢慢坐在我旁边，把刀架在自己的左腕上。
我看着他，“别再威胁我了，你不敢的。”
他深吸一口气，盯着我，“七七，你给我个机会，我送你去医院。”
“如果我坚持呢？”
“那就一起死在这儿吧，反正你知道的，我不能没有你，我也不能让你没有我。”
我忍着从后脑勺处传来的痛感，抬头，“你认识一个叫蒋晴的人吗？”
他明显呆住了，“你怎么知道她的？七七，你、你别多想，那是过去式了，我现在爱的是你！再说，再说她都已经死了，这世界上没有人比你更重要！”
“所以我是她的替代？”
“不，我更爱你，虽然你们长得非常像，但你比她更听话，她就是太不听话了，才会……七七，你听话，别分手，我带你去医院。”
“她怎么死的？”
“……别问了。”
我依然看着他。
“是她不听话，背着我参加男同事的聚会，被我发现了，惭愧的跳楼了。”
“你也打她吗？”
“……七七，你也觉得是我的错吗？”他目光渐渐透出狠意，“我是因为太爱了。”
我点点头，把头往他胸前靠，他轻呼一口气，知道自己又赢了一次，“听话，我送你去医院。”
他刚想撤开仍架在左腕上的右手，被我一把拉住，我连带着他右手握着的蔬菜刀轻轻的往下一带，一道深红立马涌了出来。
“你……？”
“你知道为什么我和她长得像吗？你有想过为什么我会和你在咖啡厅偶遇吗？胡凌，自始至终，我都姓蒋，蒋七。”
蒋晴的妹妹，蒋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