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生的人做什么梦?燃烧眼睛的手指

        如果白雪公主走到魔镜前,看到的是自己的母亲,问到:“妈妈,妈妈,谁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啊?”然后白雪公主发现自己慢慢变成了母亲的模样。


        这种女儿最终变成母亲的情况,是一种母女关系的特殊状态——共生。类似于寄生兽,一个人的体内有其他人存在。在心理上是母女两个人长成了连体人,女儿等于背上妈妈一起生活,但生活的目标却是妈妈的,不是自己的。恋爱了发生亲密行为时也得征求母亲的同意,不然就像是出卖了母亲的身体一样。

        背靠背,躺不平。

        共生的人会做什么梦,我例举一例:小琌,女性,二十余岁未婚,梦见自己手指燃烧的梦。

        平时她是乖乖女,为躲避母亲的掌控离家去外地找到工作,有朝一日心血来潮做了带有“眼睛”图案的美甲,随后出现连续几日噩梦。


        小琌:“梦见我的手指甲着火了,指甲快要烧没了,然后手碰到别的东西,火就蔓延过去,很慌张。后来看到,有个仪器上面有水,想灭火,滴一滴,火就更旺了,不知所措,但更多的是怕被妈妈他们知道,不知道怎么解释,但是后来还是被发现了,火越烧越大,邻居都过来问你家怎么着火了!”

        这个梦释梦难度极大,比较烧脑,因为共生体的结构和感觉都会很复杂。然而会者不难,我尽量还原原本的对话以呈现原味。

        我:看到火烧起来,你并没有感到害怕,当时你是什么感受?

        “盯着它烧而已,旁观。直到指甲没了一半,火已经把我手指眼睛烧没了,我才想着快点救火我的指甲要没了。”

        我:这火让你想到什么?

        “一旦没有重视,就难以挽回的事。想起小时候家里因为父母矛盾突然引发的几件破事,大概就像是很多时候发生的突发事件,然后我就会宕机了(死机、大脑一片空白)。”


        我:你的指甲像什么?

        “指甲是自己的一部分,保护自己的护盾。在我指尖着火的时候,没有感觉到痛,悄咪咪的不知不觉,我指甲就没了一半,杀伤力挺大,迅猛,没有给我反应的时间。”

        我:和最近新涂的指甲图案有没有关系呢?

        “我觉得有。让我想起了以前画的一幅画——《眼睛森林》。眼睛代表关注、焦点、监视。”

        我:这和你指甲上的眼睛相似吗?它们有什么意义吗?

        “很像。一开始单纯觉得这样的美甲挺酷的,很中性风,我刚开始做完,很兴奋,拼命跟我男朋友说哇塞好可爱,哇塞我指甲真酷!”(中性可能与共生的母亲独自带女儿生活会压抑女性欲求并且限制女儿出现女性特征、家里重男轻女的背景有关。)


        我:你很喜欢它们。它们是你自己的眼睛吗,还是别人的眼睛、生在你心里?

        “别人的眼睛,就是寄生。

        感觉是长满眼睛的怪物,狠可爱。但我怕被妈妈打,它是异类,跟普普通通的美甲不一样, 是独特的,独一无二的。”

        我:你想成为独特的、独一无二的人。指甲上有眼睛,眼睛代表着家人的监视,也引申为共生的母亲。

        “后来觉得,盯着它们看,越看越逼真,偶尔会有点害怕,会开始抠上面凸起的眼睛,觉得很解压。感觉就很矛盾,复杂。”

        我:所以你喜欢有很多个眼睛的怪物,但你喜欢过多的眼睛在你身上吗?

        “我,不知道。”


        我:再看着这样的眼睛,这样的感觉在什么时候体会过?

        “小学初中吧,跟朋友们一起看鬼片。还有长大后跟前男友玩密室逃脱,跟同学万圣节时候去长隆。以前喜欢刺激、惊险。现在可能胆子没有那么大,会开始有点害怕。”

        我:你害怕的这部分也是你不接纳的自己。你有时候会认为自己是怪物吗?是什么耽误或者阻碍你成为怪物呢?

        “会,我觉得,每个人都是怪物。得到的肯定,支持还不够,获取的经验、资源太少了。”

        我:你支持自己吗,成为一个怪物?

        “非常不硬气,弱弱的坚持。”

        我:那寄生在你体内的眼睛会怎样?

        “监视的同时也是监督,鞭策。”

        我:你喜欢这种感觉吗?

        “喜欢但又不喜欢,不喜欢但又感觉很重要。我觉得自己很不自律,需要他们监督我,让我不彻底咸鱼。”


        我:你依赖这种监督?在监督下,你能成为怪物,还是不能成为怪物?

        “对,是种外力。可以,成为就是那种别人一看到一听到就觉得很有本事、很厉害的那一种。让人觉得不好惹的,很厉害的,闻风丧胆的,就是不会有人欺负我。”

        我:说明曾经有人欺负你很重,想想是谁,伤你很深?

      (此处涉及童年创伤……)“我很讨厌宕机的自己,不知所措的自己,我讨厌父母的控制,但是我又一边很渴望他们的帮助,指甲着火大概代表着我的反抗?”

        我:对,代表你的叛逆、摆脱控制,也是你在应对创伤压力和危机时自然出现的战斗和对抗,如果这种程度的反应没有出现,就会降级触发爬虫脑的零反应行动的木僵、大脑一片空白、解离。你有没有想躲避这些监视的眼睛呢?

        “有,所以我跑出来工作了。”

        我:所以你也想消除别人寄生在你身上的共生的生命体。


        “那我为什么最近又画上了这么多眼睛呢?”

        我:很多眼睛有它的好处。

        “好处?可以随时及时知道情况的变化?”

        我:对,因为你的人格是观察者,或者说侦查员,你需要很多眼睛,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以明确周围环境是安全的,对你没有伤害的威胁。那你觉得这把火有没有消灭你需要的这样的功能?

        “没有。”

        我:所以你想消除寄生的共生体。人的梦境所反映的画面、幻想,很多是心之所向,所以你不用抑制它,你只烧了一半,是什么阻碍了你烧下去,觉得这样是做错了?

        “再烧下去我会失去一个指甲。”

        我:指甲代表你的护甲——自我保护的套子、铠甲,也代表母亲家人对你的供养、支持与帮助,十指连心,也代表共生的部位。梦里出现的那个仪器是什么?


        “像铁皮床那样的硬的仪器,感觉很精致,因为那个房间有点像家里的一个房间,堆满杂物,快递盒子、箱子堆了一堆,就是我现在的房间,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就会有一台,像是实验室的有点像显微镜的那种机器,出现在那里,觉得格格不入。”

        我:那是一堆废用品——废物,你是这么看自己的?

        “某段时间是这样。”

        我:显微镜多大?有什么功能?

        “正常大小。透过现象看本质?”

        我:对,它也是“眼睛”呀,可以观察入微。

        “显微镜是放在微波炉上面,微波炉被盖起来了,很久都没用过,黑黑的,微波炉可以用来加热。”

        我:微波炉多大?为什么不用了?

        “正常大小。估计有新的,有新的更漂亮的功能更多的,这个旧的就放着了,后来丢了,(除了显微镜)这些杂物都是老物件。显微镜不是因为买了新的,而是因为它不常用。”


      (经过深入交谈,在父母离婚后,她父亲留下的很多杂物并没有清理出去。而快递箱子更像是母亲做微商还没有卖出去的打包的货物。显微镜和微波炉分别代表了男女性szq,早年她父母就没有了夫妻之实,父亲去找了“新的更漂亮的功能更多的微波炉”。)

        “仪器上有水,就是不知道哪里来的水,不碰它也在滴水,然后滴一滴下去,那火就越烧越旺,滴一滴水下去,火就越来越旺,按道理来说,水应该是要灭火的才对。       

        水像是爸妈对我的阻挠,对X这一方面,但是水灭不了火,说明我渐渐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喜欢我就可以去做。但是我尝试着用水去浇灭火,虽然或许有逆反心理,我内心还是有一部分是听爸妈的话的,所以水和火在打架。”

        我:想一下水是从哪里来的?

        “好像是屋顶漏水,或是哪里漏水吧,然后滴在仪器上,然后一起都在往下滴水的样子。”


        这个房间、快递箱代表来访者本人的人格核心意象,与之前所做的意象对话统一——“我在这间屋子躲雨,屋子有点漏水,有时雨会淋进来”——是一个破了的漏水的屋子,与来访者命理学的核心意象一致,快递箱和杂物(废品)也代表来访者的自我价值不高。代表父亲男性特征的显微镜,也代表来访者趋向于认同父亲身上的价值,而不认可代表母亲的微波炉、快递物品的价值,以及父母对她私人空间的侵犯。

        我:你接纳了与母亲的共生,你就会被养活,但是也失去了边界,失去了独立意志,你的火是要烧掉这些烧掉侵犯你边界的东西。

        “最后是的,火战胜了水。梦里我看到满屋子的火,站在那里人都傻掉了,满脑子想着要怎么跟家人解释——这火是怎么来的,而不是怎么灭火。火或许就是我的一部分,因为我不感觉疼,我能够把那里都烧起来。最后邻居、亲戚都来了,我想到的是,家人对我的指责。或许我已经成为所谓的怪物了,别人不看好我,但是又不能忽视我。”

        我:这些亲戚、其他人,也是阻碍你成为自己的人,阻碍你独立。火是你向往独立的力量,破除共生的动力。

        “我长大了,也开始叛逆了,我很喜欢。”

        共生的女性,总是把自己视作母亲生命的延续,那么,她之后的亲密关系都将会受到影响。母亲和女儿像是镜子一样,映照着彼此,女儿并非自愿地总是会保留着母亲的各种影响,并将不断变成母亲的一部分,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她必须实现母亲的愿望,而不是她自己的渴望。这样的结果便是产生对母亲的仇恨,即使常常掩饰得连自己也看不见这种仇恨。

        所以帮助来访者发现自己真实的样子,把抑制的生命的动力燃烧起来,将曾经为了生存而关闭的感受和冲动毫无阻碍地释放出来,恢复对身心的掌控,是真正的为自己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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