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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七月,酷热难耐,整座城市被骄阳炙烤得仿佛要融化一般。大街小巷的空调外机“嗡嗡” 作响,不断吐着燥热的铁锈味,空气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热浪。在这如蒸笼般的天气里,我迫不及待地缩进德基广场负一层的西西弗书店,寻求一丝清凉与宁静。
书店那熟悉的纸张油墨香和咖啡的醇厚香气扑面而来,瞬间让人心旷神怡。透过明亮的落地窗向外望去,新街口地铁站口人潮如涌,人们行色匆匆,手中手机屏幕散发的冷光与1912 街区五彩斑斓的霓虹灯光,在玻璃幕墙上相互交织、碰撞,形成了一幅充满现代感与奇幻色彩的画面,仿佛是一场跨越时空的光影盛宴。
我在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一杯拿铁。不一会儿,咖啡端了上来,拿铁表面原本精致的拉花,在中央空调强劲的冷风吹拂下,渐渐失去了原本的形状,变成了康定斯基笔下那种充满奇幻色彩和抽象风格的画作,线条和图案随意地组合在一起,让人浮想联翩。邻座是一位网红姑娘,她的三脚架不偏不倚地卡在《百年孤独》与《Python 编程从入门到实践》这两本风格截然不同的书籍之间,显得有些滑稽又和谐。补光灯发出的冷白色光线直直地打在《南京城市史》的封皮上,形成的光斑恰似中山陵雪松枝桠间漏下的月光,清幽而神秘。
咖啡杯不小心倾斜,咖啡渍在亚麻桌布上缓缓洇开,逐渐勾勒出玄武湖的大致轮廓。这似曾相识的形状,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去年关张的先锋书店珠江路分店。有个有意思的店员,他总是别出心裁地把《霍乱时期的爱情》和喜茶优惠券并排贴在一起。在书店关张的最后一天,我去店里闲逛,看到他戴着Beats 耳机,静静地整理着库存。蓝牙耳机里漏出的《牧马城市》电子混音版,那富有节奏感的旋律与扫码枪清脆的 “滴” 声相互呼应,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共振,为这家即将落幕的书店奏响的一曲别样挽歌。窗台上的多肉植物早已没了往日的生机,蔫蔫地耷拉着,像鼓楼广场过期已久、被太阳晒得褪色变形的草莓音乐节海报,徒留一丝曾经热闹过的痕迹。
我在书店里挑选了几本书,准备结账时,扫码支付却突然失败。就在那尴尬的瞬间,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倾盆大雨如注而下,雨水顺着玻璃幕墙肆意流淌,如同新街口错综复杂的毛细血管,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整个玻璃面。而手机上的二维码,在华为mate60 的屏幕上破碎成一片,恰似德基美术馆正在楼上展出的像素展,那个新媒体艺术展,此刻正在楼上用激光切割六朝石刻的数字化投影,将古老的历史与现代科技完美融合,让人不禁感叹时光的奇妙流转。
正当我沉浸在回忆之中时,手腕上的华为GT3 手表突然震动。这时我才注意到旁边的男生。他穿着一件 Balenciaga 的 oversize 西装,时尚又随性,此刻正用 笔记本电脑压住被空调风吹得四处乱飞的论文稿。他袖口露出的 Galaxy Buds 充电盒上,贴着秦淮区图书馆的 RFID 标签。我不经意间瞥到他的电脑壁纸,那是修复的民国中山码头老照片,画面中复古的渡轮、熙熙攘攘的人群,充满了浓浓的年代感。然而,AI 却在渡轮烟囱旁误植了抖音直播的浮窗特效,现代与复古就这样突兀又奇妙地结合在一起。
我们各自守着面前的饮品,我喝着燕麦拿铁,他品着冰萃美式,在改编的《茉莉花》那悠扬婉转的旋律里,保持着大约1.5 米的社交距离。突然,他手中的 Surface Pen 不小心滚到了我的 Kindle Scribe 旁边。就在这时,原本轰鸣作响的中央空调突然停止了工作,整个书店瞬间安静下来,安静得能听到针掉在地上的声音。在这突如其来的静谧中,我恍惚间仿佛穿越回了去年冬天。
那天下着南京十年未遇的冻雨,冰冷的雨滴打在身上,寒意刺骨。我在河西新城迷失了方向,高德地图在明故宫遗址与中兴南京研发中心之间卡顿,怎么也无法给出准确的导航。而与此同时,我仿佛看到了他,正坐在某个角落,把刀郎的《序曲》转存进网易云音乐歌单。青奥双子塔的LED 屏滚动播放着 “智慧城市云端系统升级中” 的告示,在冰冷的雨幕中闪烁着。
回过神来,我望向玻璃幕墙外,只见外卖骑手们骑着电动车穿梭在街头巷尾,他们的保温箱反射着紫峰大厦冷峻的棱角,远远望去,就像一群穿梭在赛博朋克雨林中的机械信鸽,忙碌而又充满未来感。这时,我不经意间看到男生论文扉页的标题:《基于LBS 的明代卫所时空可视化研究 —— 以孝陵卫为例》。令我惊讶的是,在他的参考文献列表里,竟然赫然列着《Pokémon Go 玩家行为分析》.
当他用触控笔圈选玄武湖环湖路的热力地图时,我的手像是不受控制一般,鬼使神差地点开了大众点评。更神奇的是,我收藏夹里原本躺着的“云锦路盐水鸭排行榜”,突然毫无征兆地跳转为 “明故宫遗址 AR 导览预约入口”。
2
金鹰世界56 楼的观景台,此刻被一场名为 “六朝霓裳” 的汉服快闪活动装点得如梦似幻。整个观景台仿佛成了一个时空交错的舞台,古韵与现代交织碰撞,散发着独特的魅力。
我举着焦糖玛奇朵,艰难地在如潮水般涌动的人群中奋力挤进。周围是身着华丽汉服的人们,他们或优雅地交谈,或兴奋地拍照留念,欢声笑语此起彼伏,热闹非凡。手中的大疆Pocket 2 如同我的第三只眼,时刻准备捕捉活动中的每一个精彩瞬间。镜头缓缓扫过金陵饭店那不停旋转的门,进进出出的人们行色匆匆,与观景台上这充满古韵的场景形成鲜明对比。饭店的玻璃反射着阳光,和周围的一切相互映衬。
突然,一道强烈的反光如同一把尖锐的剑,猛地刺痛了我的眼睛。我下意识地眯起眼,顺着光线看去,发现那是1912 街区酒吧的霓虹灯在紫峰大厦玻璃幕墙上的二次折射。这道光芒绚烂夺目,五彩斑斓的光线像是被打翻的颜料盘,肆意地挥洒在空气中。那光线中似乎还夹杂着六朝的繁华与现代的时尚,将历史与当下紧密相连。
直播间里的观众们也被这一幕吸引,弹幕池瞬间像炸开了锅一样。一条条弹幕如雪花般疯狂滚动:“主播背后穿 AJ 倒钩的小哥神似年轻时的濮存昕!” 在大家的提醒下,我好奇地转过头去。只见一个男生坐在一旁,全神贯注地用 iPad Pro 12.9 寸临摹着城市天际线。他手中的 Apple Pencil 在钢化膜上轻轻滑过,每一次笔触都像是在与这座城市进行一场细腻的对话。疏油层的作用下,新街口那五彩斑斓的霓虹灯光被分解成一道道绚丽的光谱,映照在他的脸上。那些光谱如同梦幻的彩带,让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神秘而迷人的光芒之中。
他似乎察觉到了周围的异样,缓缓抬起头来。就在那一瞬间,透过他的防蓝光眼镜,我看到他瞳孔中闪过的画面—— 那是江宁织造博物馆的全息投影。精致的古代织物在他眼中若隐若现,仿佛正在翩翩起舞。这熟悉的场景让我心中猛地一震,我瞬间认出,他就是我在西西弗书店遇到的那个 “论文哥”。没想到在这热闹的汉服快闪活动现场,我们竟然会再次相遇。
随着活动的持续进行,直播间的热度也在不断攀升。在观看数突破五千的那一刻,现场的气氛达到了沸点。舞台上,身着织金马面裙的汉服少女们轻盈地舞动着,她们的裙摆如盛开的花朵般飞扬,每一个动作都优雅动人。引发了观众们的疯狂点赞和评论,掀起了一股数据洪流。而我和“论文哥”,在这狂欢的人群推搡下,不由自主地被挤到了观景台的钢化玻璃边缘。慌乱之中,他卫衣的抽绳与我的云台稳定器紧紧地纠缠在一起。
“真是不好意思,要不这样,用秦淮河画舫夜游票补偿你吧!” 他有些尴尬地笑着说道,同时迅速拿出手机,点开大麦网准备购买门票。手机解锁的瞬间,我不经意间瞥见他的锁屏壁纸竟然瞬间跳转为朝天宫古玩市场的青铜器三维扫描图。那逼真的图像仿佛将古老的青铜器直接呈现在眼前,每一处纹理、每一道锈迹都清晰可见,让人不禁感叹现代科技的神奇。还没等我从这惊讶中缓过神来,我又注意到他微信置顶对话框备注着 “导师:查重率低于 5% 前勿扰”,聊天记录里躺着凌晨三点发送的文件 ——《基于卷积神经网络的明城墙裂缝检测》。看来,他为了自己的学术研究真是废寝忘食,付出了不少心血。
此时,直播间的弹幕已经疯狂刷起了“民政局自己走过来”。面对大家如此热情的调侃,我和他都有些面红耳赤,不知所措。为了躲避这让人羞涩的氛围,我们匆匆忙忙地逃进了消防通道。通道里,安全出口指示灯发出的幽幽绿光,像是夜空中闪烁的鬼火,将我们的影子投射在防火门上。我惊讶地发现,防火门上的裂纹竟与中华门瓮城的城砖纹路惊人相似。
在这充满烟感的楼梯间里,他终于向我介绍起自己:“我叫林祥,是南大历史系的延毕博士生。” 说话间,我不经意间瞥见他手机隔空投送未关闭的设备列表里,有一个名为 “中山陵三维点云数据” 的文件夹,而最新修改时间竟然显示在我们在书店相遇的十分钟前。
“其实我在做城市记忆的数字化迁移……” 林祥刚开口,楼下突然传来保安的脚步声。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们不得不躲进清洁工具间。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刺鼻的 84 消毒液气味,但这并没有影响林祥的热情。他突然从包里拿出激光笔,在墙上投射出 1927 年的新街口全景图。那泛黄的画面中,街道上的行人来来往往,店铺林立,充满了浓浓的民国风情。黄包车在街道上穿梭,街边的小贩在叫卖着各种物品,让人仿佛穿越时空,回到了那个风云变幻的年代。与此同时,他用虹膜识别解锁了华为 MatePad,只见屏幕上民国建筑正与美团无人机配送路线进行着奇妙的空间叠合。
3
南京的秋天,如一位温婉的佳人,将独属于这个季节的韵味,丝丝缕缕地融入城市的每一个角落。而科巷菜场,无疑是这秋意最浓郁的汇聚地,弥漫在空气中的桂花香,便是秋意最灵动的使者。每一次踏入这条巷子,那股清甜的香气便迫不及待地钻进鼻腔,萦绕不去。
当我第十三次拐进科巷时,熟悉的场景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林祥正蹲在一个生锈的铁皮棚下,全神贯注地举着放大镜,对着青砖墙上的民国广告残迹细细端详。他身上那件深灰色卫衣,已经不经意间蹭上了斑驳的墙灰。而他背包侧袋里插着的那包裹着保鲜膜的盐水鸭,莫名地给他增添了几分武侠小说中侠客背着青铜剑闯荡江湖的豪迈气息。
“你看这个‘美丽牌香烟’的广告!” 林祥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激动地指着墙上那斑驳陆离的字迹,示意我凑近去看,“我太奶奶的日记里写过,当年她就是在科巷排队买这个香烟的时候,邂逅了留洋归来的太爷爷。”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透过这模糊不清的字迹,像能目睹太奶奶和太爷爷当年相遇的浪漫场景。
此时,巷口飘来了赤豆元宵的甜香,浓郁醇厚的香气,如同一只无形的手,勾得人不由自主地吞咽口水。伴随着阿婆手中木勺在锅里轻轻搅动的声音,整个巷子都沉浸在这温馨甜蜜的氛围中。林祥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迅速地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牛皮笔记本。“这是高祖测绘中山陵时的日记,” 他小心翼翼地翻开,泛黄的纸页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故事,“你看这段 ——‘今日在紫金山南麓发现六朝石刻,以罗盘定位时,忽闻女子哼唱金陵小调’。” 我接过笔记本,看着那用钢笔写下的工整字迹,虽然有些地方已经被岁月侵蚀得模糊不清,但依然能感受到高祖当年在测绘时的那份惊喜与陶醉。在那片宁静清幽的山林间,古老神秘的六朝石刻与悠扬婉转的金陵小调不期而遇,碰撞出了火花。
我们在巷子里找了个小摊位,费力地挤进油腻的塑料凳坐下。林祥对待眼前的赤豆元宵,就像对待一件珍贵无比的文物一样,以考古绘图般的严谨态度和细腻手法,轻轻剥开。每一个动作都细致入微,在进行一场庄重而神圣的仪式。就在这时,一滴桂花蜜不小心滴落在日记本泛黄的纸页上,瞬间晕染出一片金黄,如独特印章。林祥看着那滴桂花蜜,神情忽然变得有些凝重,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缓缓说道:“其实我延毕不是因为论文难写。”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沉重,眼神里透露出难以掩饰的忧伤。
巷子深处的裁缝铺里,正播放着《金陵十三钗》。那如泣如诉的琵琶声,宛如潺潺的溪流,流淌在空气中,与缝纫机“嗒嗒” 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别样的乐章,为这个秋日的午后增添了浓厚的怀旧氛围。林祥的声音在这乐声中缓缓响起:“去年父亲肝癌住院,我在病床边改论文时,突然觉得这些文字不能只是冷冰冰的学术符号,它们应该有活人的温度。” “那些历史资料不再是遥不可及的过去,而是和我的生活、和我最爱的家人紧密相连。我想把这些情感融入到我的研究里,让大家看到历史背后真实鲜活的人,那些有血有肉、充满情感的故事。”
阳光透过菜场顶棚的缝隙,星星点点地洒落在林祥的睫毛上,闪烁跳跃,宛如一群灵动的小精灵。我不经意间瞥见他的手机屏保,是一张泛黄的全家福。照片里,一位穿着民国长衫的男人,面容和蔼,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怀里抱着穿着精致洋装的小女孩。他们身后,是未完工的中山陵脚手架,林立的脚手架在照片中形成了独特的线条,恰似一幅水墨画里恰到好处的留白,给人留下无尽的遐想空间。
这时,卖活珠子的摊主突然扯着嗓子大声吆喝起来,那响亮的声音惊飞了电线上停歇的麻雀。麻雀们扑棱棱地扇动着翅膀,呼啦啦地飞走了,只留下一片嘈杂的声响。我注意到林祥手边的美式咖啡已经凉透了,于是我默默起身,去买了一杯热红枣茶,轻轻地放在他的手边。希望这杯热气腾腾的红枣茶,能驱散他心中的些许寒意,也能温暖这个充满故事的秋日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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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象路的秋银杏黄透时,璀璨的金黄便成了南京城最绚丽的景致。每一片银杏叶都像是被秋阳精心雕琢的金箔,在微风中摇曳生姿,沙沙作响。就在这个时节,林祥终于等来了他翘首以盼的好消息—— 导师通过了他的开题报告。这个消息如同破晓时分穿透云层的第一缕曙光,驱散了他心头长久以来的阴霾。
为了纪念这个特殊的时刻,也为了探寻那些隐匿在南京历史褶皱里的珍贵记忆,我们租了两辆美团单车。林祥的车筐里,静静地躺着一本《明代卫所制度考》和一个保温杯。厚实的书籍,凝聚着他无数个日夜的心血;保温杯里散发出的袅袅热气,在这渐凉的秋日里,给人带来丝丝温暖,宛如他对生活的热忱。而我的车把上,则挂着直播用的云台。
晨雾还未完全散尽,如轻纱般的雾气,温柔地笼罩着石象路。道路两旁的银杏树在雾气中若隐若现。环卫工人早已开始了一天的劳作,他们手中的竹扫帚有节奏地刮过青石板路面,那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清晨里传得很远很远,让人不由自主地联想起百年前守陵人那沉稳而又缓慢的脚步声。,他们默默地守护着这片土地,见证了无数的日出日落、四季更替。
我们骑着单车,沿着石象路缓缓前行。到文武方门前,林祥缓缓停下单车,他指着重瓣菊丛中的一个水泥墩,语气坚定地说道:“当年高祖每天骑自行车来测绘,这就是他们当年的拴马桩改良的。”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那个看似平凡无奇的水泥墩,在这一刻仿佛被赋予了特殊的意义。它就像一位沉默的历史见证者,静静地矗立在那里,见证了高祖当年为了测绘事业不辞辛劳、奔波忙碌的身影。在那个测绘技术并不发达的年代,高祖凭借着坚定的信念和顽强的毅力,用汗水和智慧为南京的历史测绘工作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接着,林祥像是想起了什么,他迅速地从背包里掏出一个油纸包。这个油纸包被他保存得十分完好,看得出里面的东西对他来说意义非凡。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油纸包,七枚民国邮票整齐地码放在里面。这些邮票历经岁月的洗礼,却依然色彩鲜艳,图案精美。林祥轻轻拿起一枚邮票,满是怀念地说道:“那些没寄出的信,太爷爷都贴好邮票藏在屋梁上。” 我不禁想象起太爷爷当年的情景,他或许怀揣着对远方亲人的思念,或许有着难以言说的心事,将这些信件小心翼翼地贴上邮票,藏在屋梁上。这些邮票和信件,不仅仅是简单的物品,更是家族情感的寄托,是连接过去与现在的桥梁,承载着岁月的温情与记忆。
此时,手机信号在这片土地上变得飘忽不定。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我的直播间却意外地涌入了大批观众。他们被石象路的美景所吸引,更被林祥讲述的那些充满历史韵味的故事深深打动。当林祥拿出考古铲,开始小心翼翼地清理石象基座的青苔时,直播间的弹幕瞬间如潮水般沸腾起来。“主播让小哥转过来!他侧脸好像《觉醒年代》里的延年!” 一条条弹幕飞快地滚动着。我看向林祥,阳光透过枫香树的枝叶,斑驳地洒在他的身上。他专注的神情,搭配上那身朴素的穿着,尤其是那双旧帆布鞋,鞋带上系着的青铜钱形状的钥匙扣在阳光下闪烁着独特的光芒。后来我才知道,这个小小的钥匙扣,竟然是他高祖的测绘工具零件。在这一刻,林祥仿佛与历史融为一体,他身上散发着一种独特的魅力,吸引着直播间的每一位观众。
清理完青苔,石象那原本被掩盖的身躯逐渐展露出来。岁月在它身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我们在颓圮的红墙下找了个地方坐下,分享着从学校后街买的梅花糕。刚咬一口,滚烫的豆沙馅便烫得人眼眶发热,不知道是被烫的,还是被此刻这浓厚的氛围所感染。林祥指着墙砖上的刻痕,认真地说:“这是当年营造社工匠留的尺寸标记。” 说着,他忽然握住我的手,轻轻地按在那些凹痕上。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百年的风霜似乎通过这粗糙的墙面,传递到了我们的手上,让我们真切地感受到了历史的温度。这些刻痕,是古代工匠们智慧和汗水的结晶,它们见证了这座建筑的建造过程,也见证了无数的历史变迁。
就在我们沉浸在这历史的氛围中时,远处传来旅游团的喧哗声。那嘈杂的声音将我们从历史的梦境中拉回现实。林祥看了我一眼,我们心有灵犀地迅速跳上单车。车铃的响起,惊起了栖息在枝头的群鸦。它们扑棱棱地飞起,如同当年测绘队惊飞的宿鸟。我们骑着单车,沿着石象路一路前行,将那片喧嚣远远地抛在身后,只留下那金黄的银杏叶在风中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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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祥消失的那天,南京城的天空一如既往地湛蓝,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下一片片金色的光影。就在论文查重率达标的这一值得欢庆的时刻,他却如人间蒸发般不见了踪迹,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徒留我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有些心慌失措。
钟山体育公园,在那张熟悉的长椅上,我发现了他留下的帆布包。包静静地躺在那里。我打开的瞬间,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包里装着他从雨花台捡来的鹅卵石,每一颗都圆润光滑,纹理清晰,还有一副未拆封的耳麦,安静地蜷缩在角落。
翻查他的电脑浏览记录时,江宁织造博物馆频繁出现的痕迹引起了我的注意。我来到了江宁织造博物馆,踏入馆内,浓厚的历史氛围扑面而来。数字展厅五彩斑斓的灯光在展厅内交织,如梦如幻。就在我站在《红楼梦》全息投影前,手机突然震动,打破了这份宁静。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共享文档映入眼帘,我疑惑地打开,三百页的PDF 文件在手机屏幕上缓缓展开,像是一幅徐徐拉开的历史长卷。
文件的内容丰富而繁杂,从精美的云锦纹样到遍布城市的5G 基站分布图,从充满历史沧桑感的汪伪政府电文到代表现代科技与政务高效的现代政务云平台日志,它们像是一个个拼图碎片,逐渐拼凑出一个宏大而独特的城市记忆画面。当翻到文件的最后章节,一行用可擦写电子墨水写下的文字出现在眼前:“当你在直播紫金山天文台流星雨时,我正把曾祖父的测绘笔记转为 3D 建模参数。”
怀着复杂的心情,我缓缓走到博物馆顶层的玻璃栈道。凭栏而立,眼前的景象让我为之震撼。新街口,这座城市的繁华中心,车水马龙,川流不息。街道上的车辆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光芒,它们来来往往,穿梭交织,远远望去,就像一条条发光的DNA 链,承载着这座城市的生机与活力。这座城市,既有深厚的历史底蕴,又有蓬勃的现代气息,而林祥,就像是一个桥梁,用自己的方式将两者紧密相连。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弹出特别关注提醒,是林祥的B 站账号更新了!我迫不及待地点开,视频的标题是《算法重构的南京爱情故事》。视频开始播放,熟悉的南京街景一一闪过,每一个画面都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我记忆的大门。从我们初次相遇的西西弗书店,到充满烟火气的科巷菜场,再到石象路,那些美好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视频的片尾字幕滚动着我们的相遇时间轴,精确到纳秒级,每一个瞬间都被他细心地记录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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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流突袭南京那夜,我在鼓楼医院急诊室找到林祥。
医院的走廊弥漫着消毒水刺鼻的气味,其间还混杂着一丝板蓝根淡淡的药香,这股味道莫名地让我想起我们常去的那家旧书店,同样充满了岁月与故事的气息。在走廊的一角,我终于找到了林祥。他蜷缩在塑料椅上,显得那么虚弱与无助。右手扎着留置针,透明的输液管里药水一滴一滴缓慢地落下,丈量着时间的流逝。他膝盖上摊开着一本《建康志》,书页正停留在“漕运” 章节,似乎他在病痛中也未曾放下对历史的热爱与钻研。
看到我来,他努力挤出一丝笑容,笑容在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憔悴,却又带着几分赧然。“赶论文忘记吃饭,” 他轻声说道,“胃出血而已,没什么大事。” 可我分明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疲惫与虚弱。在监护仪单调的滴答声中,他缓缓打开了话匣子,开始讲述那些家族往事。
“曾祖母在沦陷区开过粥棚,” 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仿佛穿越了时空,回到了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在最艰难的时候,她想尽办法给那些流离失所的人提供一口热粥,让他们能在乱世中感受到一丝温暖。” 说到这儿,他的眼中闪烁着光芒,那是对曾祖母的敬佩与自豪。“祖父在长江大桥工地摔断过腿,可即便如此,他也从未抱怨过。” 这些家族故事,串联起了他们一家几代人的坚韧与善良。
正说着,护士过来换药。他微微皱眉,配合着护士的动作,却没有停下讲述的话语:“高祖说过,‘测绘之道不在丈量土地,而在读懂山河的叹息’。他们那一代人,用自己的方式去记录、去感受这座城市的每一寸土地,每一段历史。” 听着他的讲述,我仿佛看到了那些先辈们在历史的长河中奔波忙碌的身影,他们的故事如同史诗,在岁月的长河中熠熠生辉。
凌晨三点,医院的走廊格外安静,偶尔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几声咳嗽声。我轻轻拿起温热的粥盒,小心翼翼地贴在他的输液管上加热。他看着我,眼中满是温柔,指尖轻轻划过我熬夜直播留下的黑眼圈:“其实第一次在书店,我是被你的笑声吸引的。那笑声就像一束光,照亮了我在学术研究中有些疲惫的心灵。”
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今冬的初雪,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宛如一个个精灵在夜空中翩翩起舞。这洁白的世界里,他的呼吸渐渐均匀,进入了梦乡,可手却还紧紧地攥着我的衣角,如同儿时攥着母亲旗袍上的盘扣,仿佛我是他在这世间最温暖、最安心的依靠。
后来,在缴费窗口排队时,我无意间看到了他医保卡上的照片。那是他穿着学士服在明孝陵拍摄的,照片中的他朝气蓬勃,眼神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队伍前方的老伯正用南京话抱怨着药价,恍惚间让我觉得时光倒流,这场景像极了民国病历上的候诊记录。原来,无论时代如何变迁,人们为所爱之人守着这人间烟火的心意从未改变。
终于,林祥出院了,那是冬至的清晨。评事街像是被大自然铺上了一层糖霜似的薄雪,整个世界银装素裹。林祥裹着我的珊瑚绒围巾,模样就像从民国画报里走出来的等早茶的书生,儒雅又帅气。我们来到蒋有记门口排队,当叫号屏跳出我的B 站 ID 时,老板娘操着扬州口音打趣道:“小姑娘要看好男朋友,他刚才差点把收银机当文物研究。” 老板娘的话引得周围的人一阵哄笑。
随后,我们来到中华门城堡。城墙根下,几只野猫正为了游客丢弃的猫粮而争得不可开交。林祥忽然从帆布包掏出一个铁皮盒,脸上带着神秘的笑容:“这是太爷爷没寄出的第七封信。” 他轻轻打开盒子,拿出信纸,信纸上空白处画着新街口街景,1928 年的商铺招牌琳琅满目,在那些古旧的建筑间,隐约可见我们相遇的书店原址。
就在这时,手机响起,是论文通过的通知。林祥导师的语音留言带着笑意:“建议把恋爱观察延伸为婚姻习俗对比研究。” 我假装生气地要走,他急忙用买来的桂花糖芋苗堵住我的嘴。软糯香甜的芋苗入口即化,那浓郁的桂花香瞬间在口中散开。城墙灯亮起的瞬间,护城河的水面倒映着苏宁易购的 LED 广告,五彩斑斓。与此同时,1912 街区的爵士乐随风飘来,悠扬的旋律在空气中回荡。百年前的月光与今日的霓虹在水面上相互交织,碎成了点点金星。
终章
春分那日的中山码头,渡轮鸣笛声惊飞江鸥。林祥的毕业典礼在江对岸的浦口火车站旧址举行,他穿着租来的宽大学士服,胸前别着高祖的青铜测绘仪。"这个送你,"他往我手心塞了枚生锈的钥匙,"能打开我家老宅的雕花木盒,里面装着七封未寄信的回函。"
江风掀起他论文的扉页,《从卫所制度看南京城市记忆传承》的致谢栏里,藏着句手写的"感谢那个弄脏我咖啡的冒失鬼"。渡轮靠岸时,我们被毕业生的喧闹挤散,恍惚看见1923年的太奶奶在码头挥别赴洋求学的爱人。
手机突然震动,直播间粉丝提醒我头发沾了樱花。转身看见林祥举着两根中街冰棍逆光走来,学士帽的流苏缠着不知哪来的风筝线。江面货轮的汽笛与轮渡广播同时响起,他忽然用南京话说了句:"阿要辣油啊?"我们笑作一团时,长江大桥的灯带次第亮起,像一串横跨世纪的珍珠项链。
此刻的南京,新街口的霓虹与中山陵的萤火同在,评事街的炊烟与紫峰大厦的玻璃幕墙辉映。而我们的故事,不过是千万个城市记忆里,正在被书写的一个温暖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