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像我一般,在生命最活泼的前十五年完整地生长在与世无争的平原乡村,听懂天空与自然的密语、窥视山峦与云雾的偷情、熟悉稻原与土地的缱绻、参与海洋与沙岸的幽会、牢记民俗与节庆的礼仪,也学会以叔伯兄嫂一路喊遍全村每一个人……那么,没有理由在往后岁月寻求另一处地方当作原乡。贫穷却娟秀的小村赋予我生命的第一度肯定,潜育我的性情、人格与尊严,启蒙我去追求美、爱。尤其爱,一群有爱的朴素农夫共同使秀丽小村变得雄壮,让他们的子弟从小看不到刀光血影的厮杀、狰狞的仇恨或恶意背叛、奸佞的陷害……只学会一种和平的善意,包容生活中的灾难;也具备一股原始冲动,去接近爱、给予爱。最大的爱产生最大的美,最大的美发动最虔诚的依归。小村教会我这些,使得无论流徙到何种穷山恶水,都能尊贵地活得像自己。”
像每一滴酒回不了最初的葡萄,我回不了年少。
我们行走世间, 真像偷窃生命之果,盗汲智慧之泉的人,无时不刻,要 受到现实的缉捕、拷问;那果实、那泉液,我们妥帖地 于内心的理想之盘上,双手双足稳稳地护持着。而现 实,这捕快,一眼瞧出你的破绽,急箭追查。你于潜逃之时,不得不将一盘理想暂托于草丛之中、泥沼之下, 待来日历劫之后,再来取回这稀世之宝。于是,在现实 之前,你大胆地坦认:“我毫无理想,不信,你搜!” ,这般搜查、寻访、验证之后,你的确不是盗者,便判 你发还本乡,待你起程之日,你不得不惊颤,死神等 你很久了。就算,你尚存余息,回到埋宝之处,你亦将 发现,那泉水已浊、那果实已腐,那托盘已朽,而你鬓 已苍苍……你仰天一哭,生命是一场冤枉。
若人生如逆旅,谁不是行云?
等我看到《六祖坛经》行由品的时候,我才恍然大悟空法师的顽言笑语乃恳恳然有佛法大意。
经上记载,六祖惠能于三更受法,人尽不知,奉五祖之嘱,持衣钵南逃,“两月中间,至大庾岭,逐后数百人来,欲夺衣钵。一僧俗姓陈名惠明,先是四品将军,性行粗糙;极意参寻,为众人先趁及惠能。”参寻什么?不在法不在人,乃在于衣钵。于此千钧一发之危,惠能眼见惠明已然戒刀高提,拔山倒海向他追来,便“掷下衣钵于石上,曰:此衣表信,可力争耶?能隐于草莽中。惠明至,提掇不动”。
好个“提掇不动”啊!难道堂堂四品将军果真提不起这无垢衣、应量器?提掇不动的是心力,非人力啊!所以,惠明在一阵痛煎苦熬之后,终于悟得法在人不在衣,乃向四野寻唤,寻唤什么?“行者!行者!我为法来,不为衣来!”
果真有求成佛道之愿,一件僧衣哪里是穿不动的?但是,“出家容易出世难”,若有人虽现出家相,而一双僧鞋走的是红尘路,一只僧袋装的是五欲六尘事,他何尝提掇得动百衲衣?若有在家之人,犹如维摩居士“示有妻子,常修梵行”,虽寻常衣冠,亦等然珍贵不逊于衣钵。这么说来,穿过僧衣终会出家之语,既点破“僧服之相”又启蒙“法衣之志”,决非顽言笑语了。
世间名实之际,何尝不如是?若为修身齐家,一件嫁裳怎穿不起?若志在传道授业,教鞭怎执不起?若为继往开来,寸笔怎提不起?若誓为经世济民,一枚玉印怎会受不起?但是,多少嫁裳缝制着、多少教鞭舞动着、多少寸管纵横着,却有多少人能承此一问:“你为法来,或为衣来?”
若人生如逆旅,谁不是行云?惟寻着永恒生命者,惟能纵身化成一道甘泉,向三千大千世界洒去。
吃素,得眼耳鼻舌身意皆素,我只吃六分之四的。
如果问我思念多重,不重的,像一座秋秋山的落叶。
有一种人净得无话可说,像两只透亮的水晶匙铿噔一 声。连爱情也无法污染他。 另一种人并不真的净,跟他讲话得小心,疏忽衣角就 被他的漂白水洗了。
如果懂宿命,到手上的碎片,无一不是完好如初。
不懂的人,竭其一生总想抢别人手中的碎片。纵使夺全
了,这裂纹之碗还能盛水吗?
人要庄严,但不是严肃;庄严是 对个我生命忠贞,(严肃是对他人的要求与刻薄)
人应流动而不必轻浮。 流动是对群体社会诚恳。(轻浮是对自我放纵他人的亏欠)
人得赤心亦 得老成,赤心为了与宇宙抵足同眠,老成为了与炎凉人 情周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