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煤饼,生煤球炉

那是关于一团烟的记忆,在杂乱的弄堂口,在阴暗的楼道里,在腻水横流的街沿……彼时,我还很小,所以,记忆的都是幻灯片般的场景,烟雾缭绕间,层层燃烧着岁月的斑驳。

在用煤气瓶煤气灶煮饭之前,我们和大多数家庭一样,用的是煤球炉。那是一个铁皮的圆型炉子,不大,上面有一个拎的襻襻头,中间是个圆的保温炉膛,几根铁条将炉膛分成上下二层,下层开个小门进风,上层用来燃烧煤饼煤球,而最上面是一个能放锅子的铁架。

生煤球炉绝对是件又脏又累的活,但一家的吃喝都靠着它,实在也不能懈怠。那时,每天天还没有亮,爸就起床生炉子了。他把炉子提到楼梯口,先在铁条上放几个前一天没有燃烧完的煤球填底,然后,擦火点燃卷起的废报纸,放进炉膛内,再加上一些细柴爿,最后用火钳夹几个黑不溜秋的煤饼放上面。烟,从炉子里蹿起,很快就弥漫了整个楼道。经常,我会被爸烟呛的咳嗽声吵醒,那透不过气来的感觉,让我再也无法安睡。

爸有一把很破的蒲扇,像济公拿着的那种。扇炳光滑油亮,破烂的扇边残存着妈用碎布的包缝,扇面上还有爸用粗黑笔写的名字。用了很多年了,也实在是太破了,才沦落到扇煤球炉的啊。爸坐在小板凳上,对着风门用力地扇,不停地扇,直到炉膛内燃起火光,并且发出噼噼叭叭的声音来。炉子自燃了,此时,烟开始慢慢地消散,爸起身,小心的用火钳夹拨弄煤球,让它们下沉压紧,乌黑的煤饼变得通红,这个煤球炉算是生好了。

紧着,爸拿出铜銱放在炉子上烧水,在冬天,那就是我们早上洗脸的热水了。

上班前,爸会把风门掩上,但火不能灭,这样,傍晚下班回家时就只要添加煤饼,稍微扇一下就能起火做饭了。有时没有处理好,回家发现炉子灭了,那就惨了,只能迎着风,重新生火,等那顿晚饭,常常等得我们饥肠辘辘。

生炉子需要煤球,还有煤饼。煤球是爸自己用手搓出来的,煤饼则是去煤饼店买,好像买完后用黄鱼车踩回来的。那时我们住三楼,所以要把煤饼搬上楼,堆放在楼道里。一车煤饼,要上上下下的跑十来趟,每次,我和姐姐也会帮忙一起搬。爸爸总会说,要是我有儿子就好了,你看谁谁家的儿子,黄鱼车都是他踩的。我应该算是添乱的,煤饼很易碎,我用五个手指插进洞洞,一用力,总会捏碎几个,于是,手上,脸上,衣服上,到处的乌漆墨黑,回家,自然被妈一顿的数落。

现在想起来,就这样一只小小的炉子,要煮饭烧水,要炒菜煲汤,多么的不可思议;但,也就是这样一只小小的炉子,却支撑起了一家的饮食起居。记忆中有浓烈的烟雾,记忆中亦有飘香的美味,记忆中有生火时的忙乱,记忆中亦有劳作后的满足。

任何一种存在,都是一种真实。既往的艰辛与不堪,回头怔望,也许比无为的安逸来得更加深刻,更加悠长!

图片发自简书App
最后编辑于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转载或内容合作请联系作者
平台声明:文章内容(如有图片或视频亦包括在内)由作者上传并发布,文章内容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简书系信息发布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

推荐阅读更多精彩内容

  • 没有一个故乡的冬天不是寒冷的,所有的冷都不比乡村小学的教室更冷,在二十年前的九十年代。 整个小学阶段,我们每个孩子...
    向乡阅读 799评论 2 0
  • 母亲随嫁的嫁妆不可能丰厚,在那个物质贫乏的年代。但母亲的陪嫁嫁妆可以很温暖,这份温暖是外婆送的一只煤炉营造的,一根...
    乐渔轩阅读 954评论 6 8
  • 黑格尔曾经说过: “人的灵魂一定到过至善至美之境,否则怎么会不停地追求完美。” 的确是这样,人因为有缺憾才会不懈地...
    April在这儿阅读 1,696评论 7 24
  • 如果非要谈些主义的话,我说个人主义是好的。那么就会有人反驳我说,你的意思是集体主义是坏的喽?这是你的意思不是我的意...
    爾酥阅读 135评论 0 1
  • 1. 产品线就是由在系统的组成元素和功能方面具有共性和个性的相似的多个系统组成的一个系统族。 2. 软件产品线主要...
    Mikito_k阅读 2,329评论 0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