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花店的门又被推开了,阿吉不抬头反而抬起右手,伸出食指着店里一处角落:“今天中午刚到的,帮你包妥了。”
来者道了声谢,便在案头轻轻放了钱,走了。
“已经两年多啦?”阿吉一边收起案头的钱,一边自言自语。
[1]
“一家花店”,已经没有人记得的起来是什么时候开在城中村的路口,年年月月过去,见证了这个地方来来往往的人,不断变换的租户,按时不按时收租的房东们。
店面不是很高档,也没有很小清新,一切都不是太刻意地四处散落,又恰到好处得刚刚好。给人的第一印象,也只能用“朴素”二字来形容。
开业几个月后的一个下午五点,阿吉记得很清楚,店门被推开后,一个白净稚嫩的脸庞映入眼眸,身着一件黑色T恤,下身同色运动裤,脚上的运动鞋如所有男孩子一样一副踢完球很受伤的样子。
店里右上角挂着老式小房子造型的时钟,里面那只嘴里衔着橄榄枝的小鸟出来啾啾啾地报时,惹得男孩好生感兴趣,看了好一会问阿吉:“这个多少钱?”。
“不好意思,这个是我们店里自用的,只卖花不卖钟。”
男孩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继续问道:“那有百合吗?帮我拿五支,新租的房子味道大,冲冲味。”
阿吉用暗黄的牛皮纸把五支百合包好,顺便剪了一截两三米长的麻绳给他:“用钉子钉墙上,弄些夹子可以挂照片。”
男孩意外的惊喜,忙道谢,付了钱转身要走才忽然记起:“咦!我好像缺个花瓶?”
[2]
“姐姐姐姐,我又来啦!”忽然响起的男声把阿吉着实吓了一跳,又是昨日那个男孩子。
时钟的小鸟又出来报时,男孩嗤嗤地笑了说:“怎么这东西跟活的似的,每次都出来迎接我。”
“今天要买一束玫瑰。”男孩带着些许紧张羞涩,顿又故作镇定地问:“你说粉玫瑰好还是红玫瑰好,要送几支好?”
阿吉笑笑不语,擅自给他包扎了一束紫丁香。
“这什么花?”
“这是紫丁香,也是表达爱意的花儿,不像玫瑰那么浓烈强势。人家女孩子还没答应做你女朋友吧,你送这个就不用怕她害羞不敢收了。”
“哈哈哈哈~”男孩一如既往爽朗的笑声布满了整个花店,愉快地付了钱。
阿吉目送男孩迫不及待地离开,透过玻璃窗,看见他一路小跑到小卖部门口四处张望一副等人模样的女孩面前,把藏在身后的紫丁香突然送到她面前,女孩脸上又惊又喜,微微推托,男孩说了几句她就收下了。
还是不错的嘛,小伙子。阿吉心里笑道。
[3]
时隔一周,才见到男孩。
还是要了一束紫丁香,女孩好像很喜欢的样子,男孩便殷勤不断,之后又来买了三次。
一个月后,男孩牵着一个女孩进来店里,喏,是上次那个女孩子呢。
“姐姐,要玫瑰。”男孩大声喊道,女孩子俏皮地拍了他手臂两下:“不用这些啦,真的不用。”
“没事,给男孩子多点机会表现表现,爱嘛,要行动证明。”
男孩连声称是,女孩便不再劝阻了。
“今天是她的生日哦,今晚陪她去吃顿饭,逛逛街,给她自己挑件礼物。”
“是嘛?生日快乐哦!”
“谢谢姐姐。”女孩兴许是被这氛围感染了,脸上也变得灿烂起来。
“再见啦姐姐!”
“再见!”
阿吉朝他们摆了摆手,望着这双背影,真是般配,年轻啊真好,爱情啊真好。
只是阿吉没想到,这是最后一次见到女孩。
[4]
第二天警察在街上盘查,阿吉才知道这件事。
回来有点晚的情侣,在漆黑的巷子里给两名歹徒尾随。
女孩不肯先跑,执意留下一起,帮男生挡了一刀。
歹徒跑了,女生死了。
阿吉过了好几天走到案发现场附近,一切都收拾干净了,偶尔有几个路人对着地上指指点点。
她在旁边一家民房的墙角下,看见了一片凋落的玫瑰花瓣,红红的,艳艳的。
“还没焉啊……”阿吉喃喃自语。
[5]
若爱能言语,不付诸生命怎深情。
过了半年,阿吉才重新见到男孩,他也没说什么,微微点头示意:“有紫丁香吗。”
阿吉不知道说什么好,就这样一手交钱一手交花,像两个旧友无需多言。
此后的每个周五,男孩都会来买紫丁香,久而久之便达成了默契。
阿吉一指,男孩一拿,流程便走完了。
阿吉不敢再抬头看男孩的眼睛,时间越久,那清澈越发不再,也不浑浊,但就是隐隐约约,深邃而空洞。
还是周五的下午五点,阿吉还没来得及指着紫丁香说话。
“我要一束玫瑰。”
男孩走后,阿吉闭着眼睛想了想,三年了啊,也是不容易。
男孩终于搬走了,阿吉不知道他这三年承受了多少不能承受之痛。
她又走到那条巷子,风里吹来一片玫瑰花瓣。
“还好,是会焉的花瓣。”
看着警察在案发现场处理两具男尸,据说是有前科的歹徒。
阿吉把花瓣放在手心,轻轻一吹:“走吧,越远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