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跨进学校的大门,我们就生活在老师的身边,从一个爱哭的孩子,变成了一个有知识的少年……‘’谁还记得这首歌?名字是《在老师身边》。记得这首歌的握手吧,我的同代人。
这是童年印象最深的歌。小时候就觉得很美。唱的时候总有莫名的感动。那时还不知道,自己的职业生涯是什么。当兵?勘探队员?这样遥远浪漫的目标很难实现。可是,也没有想到职业生涯大部分时间会当老师。
我的小学在乡村。家在村边的专科学校。宋湘君老师是我的第一位老师。印象中她慈祥又严格。穿一件墨绿色真丝裙子,我妈也有一件。她自己买了奖品发给学生。我得到过花花小手绢。那可是最高奖励。她让我们互相帮助。记得从家里拿来鞋子,衣服,送给乡村孩子。班里有城市和乡村孩子。来自学校家属院里的孩子,有时被骂是家兔子,占了他们村的土地。宋老师告诉他们这是国家的安排。宋老师对我最严厉地批评也牢记在心。那次哭得稀里哗啦,不是委屈而是悔恨。那也是个故事。那时我有点自由主义。六一儿童节安排我去公社参加活动,可是另外一个队伍去海上舰艇参观。我太想去大海的舰艇上了,没想到这是老师的信任。于是发牢骚。老师听到了,在黑板报下批评了我。记不得老师说了什么,但是记得清楚的是我哭得稀里哗啦。还清楚的是最后结局:哪里也不用去了,自由活动吧。我过了一个自由而孤独的六一。很不快乐。我真的受教育了。很深的教育。后来下乡回来探家,在运动场见面,风中见到老师斑白的发丝。记得老师与我紧紧握手,就像大人那样。我知道我是大人了。
孙老师,有时用粉笔头扔过去打后排不听课的男生。孙老师是我的写作的启蒙老师。他给我改作文,启发我如何展开思路。让我做了黑板报和油印校报的主编。他后来听说我当了记者很高兴,说明他从小就没看错我。后来我又当老师了,他没说什么。也许有点失望?可是他后来当了村书记。我也觉得有点奇怪。
好像从小学就一下子到了大学。中间的时间似乎都空着。其实也没空着。我离开家,离开学校就去下乡了。回头再想,其实是逃避当时的家庭阴影,因为自己无论多么受到老师欣赏,有一天父母被打倒了,自己的一切努力和成绩立刻就被忽略了。这样的经历,让我过早地体验了世态炎凉。所以离开家乡,参加建设兵团,正是独立的机遇。当然,这样的机会也满足了我童年的对于远方的浪漫想象。那时我已经自己学会了《勘探队员之歌》。不能为祖国寻找无穷的宝藏虽然遗憾,但是走得远一点就好。
再回到学校,就是1978年初,有雪花的日子。在大学门口,老师们在迎接我们。见面一下子都能叫出我们每个人的名字,我大吃一惊。原来他们等了我们十年!他们还帮我们抬起行李送到宿舍。我的行李是下乡带回来的柳条箱子,上面还密密麻麻地捆着农场的绳子。毕业时有一首歌,音乐系一位同学独唱的《大学,我的摇篮》,那首歌记不清词了,只记得这个题目。其实,有这一句就足够了。大学四年,我们仿佛重新活了一遍。
我发现自己更适合当老师,是因为发现不适合当记者。于是不听任何人的劝,就回到校园。立刻感觉很踏实。从不后悔,幸福感与日俱增。背着孩子带学生爬山,带着学生野餐。也小小满足了勘探队员的幻想。自己读书,又把阅读感受与学生交流,在学生的成长中,也看到自己的成长。美呀。美到如今。一辈子都美。走到小学,中学都能找到学生。有一天,突然觉得应该加上一个退休计划,去每个学校看看学生,问问她们或他们的学生,他们的老师当得好不好?
我问过一个学生的家长们。那天正好路过她学校,她正好在门口与家长们交流。看到家长的笑容,我就有了答案。
我知道,在乡村,在城市,许多的课堂里,我有好多好多学生,在教他们的学生。用真诚的生命之光,用爱和美的音色,一起唱着自己的教师之歌。
2018.9.10 9: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