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昏暗的电灯之下,就这样开启了我全部的旅程。
二胎生了女宝的父亲和母亲还是不甘心,但也畏惧这吃人的政策,更畏惧再生一胎还是女孩,但万一是个男孩呢?心生畏惧但也心存侥幸,他们还是要想想办法试试看能不能再怀一胎。如若是个女孩早点打掉便是,要知道在那样的一个年代,家里没有个男孩是要被外人戳脊梁骨的。
就在这样的环境里我被送入了姑妈家,那个时候,我才刚满一百天。躲躲藏藏竟成了生活最常有的姿态,但我也庆幸,兜兜转转竟也活的健康快乐,或许,更多的是傻吧。因为什么都不懂,不懂父母的苦衷,不懂政策的冰冷,不懂每一口奶水都来之不易。
后来,因为母亲答应上环,我便再一次被抱回了家中,我家成了名副其实的双女户。没有满月酒,没有新的被褥,甚至连基本的防疫疫苗都不曾打过。至今我还记得,那时候家门口总有一个大喇叭隔一阵子就扯着嗓门喊:请适龄儿童就近医疗站进行接种防疫。然后我就䠮䠮䠮地跑回家给妈妈说:妈妈,大喇叭又要给娃娃打防疫针哩。奶声奶气的无知里,母亲总是背过身去抹掉眼泪,然后抱抱我说我娃最乖了,妈妈才不给我娃打,光给那些不听话的娃打针,打疼疼。
于是,从来没有打过防疫针的我便成了自我心目中名副其实的乖宝宝。
所有的日子于我而言都是欢笑中夹杂着任性的,如果说开心,也不过是因为太傻,都不懂。没有农田和户口的日子几乎贯穿了我整个童年,每每被人玩笑起来说你连地都没有还吃这么多,那时候总是自豪地说我吃我姐姐的呢。好像儿时的记忆里姐姐就一直口儿细,吃的很少吃不完的自然就是我的了。
可能就像母亲说的,我生来便像个草儿,口粗,不挑食,也好养。那时候和姐姐一起,姐姐还会为了一口母乳抱着我说宝宝乖,宝宝吃一个,姐姐吃一个。其实姐姐不知道的是,我死命抓着另一个奶头不放那只是因为我吃不饱。我才不在意那里流出来的到底是母乳还是牛乳。后来奶奶家养的奶牛下了崽我便弃母乳于不顾,因为牛奶才能真正的填饱我似乎无底的肚子。
那时候,当其他母亲为了给宝宝断奶连哄带骗再加各种辅食引诱的时候,我却时常听到母亲对着姐姐大喊,让妹妹少吃点,要分两次才能吃完。姐姐一脸委屈的说妹妹劲太大了,我抢不过她。可想而知,那时候的我虽个子低姐姐一头,身体却整整肥过她三圈。童年的相片里,姐姐永远那么娇娇可人,我却从来都是嘟着嘴里一颗舍不得下咽的水果糖。不是奶糖的原因是那个时候的奶糖时常是吃不起的。
像所有的农村家庭一样,父亲和母亲总是很忙,家里也总是很穷。自然我就成了姐姐的掌上明珠,掌上是因为她只要一刻不抱着我我便可以翻越我家偌大的炕头,明珠是因为我早已被姐姐惯成了圆的。
所以,整个童年, 我几乎是跟着姐姐屁股后面长大的。像所有两个孩子的家庭一样,小的总是想跟着大的,大的总是不愿意带着小的。而在我家,我也总是想跟着姐姐,姐姐却总是不厌其烦地是背着我走过了小时候长满青草的渠岸,而我也总是一回家就给我妈告状,各种无厘头的罪名。挨打便成了姐姐的家常便饭,多少年后不知道她还会不会怪我。而后她却依然背起我再走过所有小时候我撒谎走不动的大路小道,虽然生气,却也从不记着。
是的,我们似乎生来就注定了要同手同脚。
(记于2017年7月13日,大暑第二天,唯有想起小时候在姐姐背上穿过的所有渠岸才觉这天气里便透出几分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