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喜欢和光景在一起,如果不去想关于他俩之间杂七杂八的事情的话,光景是十五这么多年来认识的、见过的人中相处起来最让她舒服的人。
他会耐心听十五说大学里的中二室友、课余时间做过的有趣无趣事,碰到过的有意思或是奇葩的人,然后不置可否;他也会在十五说起某一些看过的书,感受到的事时也发表一下自己的见解;他不强势不霸道,就像和煦的春风,总是给人恰到好处的温暖。
十五和光景聊的忘了时间,可是时间不会停止,像陀螺一样旋转着生活、工作的人们,总是在时间的海洋里往复,然后消磨自己。
王秀芳回家不见光景,焦急的到处找。待看到光景好好地坐在自家屋后晒太阳时悬着的心才落了地。不过,随即注意到旁边坐着的是十五的那刻时,刚松开的眉,眉便又拧了回去。
这个孩子过去她有多喜爱,那光景不管不顾不听劝告要和她纠缠在一起,并且在这许多年都没有个结果之后,她就有多寒心。王秀芳明白这按理说不关林家丫头的事,而且她也清楚这小丫头的为人,也知道这很大程度是因为光景的执拗,可是,身为一位母亲,她还是不免责怪十五,心想会不会存在‘如果这丫头拒绝的稍微狠一些的话,那光景是不是早就放弃了’这样的情况。可是假想就是假想,自家孩子依然是那个向往着林家丫头的状态,而她自己,也依然为此操着心。
连妈妈唤光景回去的时候十五才发现时间已经过了很久。
可能是担心光景的身体的原因,十五望向连妈妈的时候她脸上还残留着担忧的表情,打了声招呼后十五偷偷瞄了一眼光景,气色还可以,没有很差,顿时有些忐忑的心才稍微放松一些,可是,她依然感到紧张和莫名的心虚,虽然她过去很喜欢黏着连妈妈,但这“过去”也过的太去了,何况,这么多年来,因为和光景的事、因为她自己,她都刻意的远离、疏远他们。
王秀芳很久没见到过十五了,虽然十五样貌有些变化,但她还是很快就认出来是十五。因为她儿子这么多年也没和哪个姑娘走的近过,何况,十五叫她“连妈妈”
,一般的人哪会刚见面就叫人妈妈,尤其是她家光景认识的姑娘,她就是想,也难啊!
许是王秀芳打量的目光太过直白,十五越来越觉得忐忑,继而手足无措。
“妈——”光景把一切看在眼里,心想别您儿子这儿刚往前走了一步,被您一盯就又往回退十步,那就天了个噜!
“哎哟~”王秀芳瞅了光景一眼,说道“这不是林家丫头嘛,我这差点儿没认出来!真是女大十八变啊!记得你小时候还那样黏我,整天‘连妈妈长连妈妈短的’,怎么的,这后面是工作忙得忘了你连妈妈呢还是忘了你连妈妈家住哪儿了,这么多年也没间到家串个门啥的,怪想念你呢。这回可算是见着了,还亏得是我们家光景生病了,不然我这老太太想见到你,比登天还难哦!”
光景本以为他老妈会从他这边说些刁难十五的话,结果出来的是这么一串,他不禁就笑出了声。
十五觉得很窘迫。
“连妈妈,对不起,我就是担心您看见我难受,要不然我肯定经常来看您的,真的。”十五生怕王秀芳不相信似的,连连点着头,说的无比认真“这次小六生病我也不知道,我也压根没想过,小六一直都那么健康,怎么会生病呢?都是妈妈告诉我我才知道的,真的吓到我了!”十五说着往光景那边看了一眼,脸上还余留着那时感受到的那种后怕,“连妈妈您不要生气好不好,您要是想见我的话,那我以后经常来好不好?”十五紧紧注视着王秀芳,不想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哎~你这丫头,还真是让人生不起气来呢!罢了罢了,这人啊年纪大了心眼儿就小了,你多包容点儿,连妈妈不过是想你想的紧,偏偏你这丫头,心狠着哩,这么多年来都不来看我这老太太一眼,以后呢,就常来走动走动,让我老太太能多看你两眼,毕竟这年纪大了,什么时候走了也不一定,你这丫头也不小了,别一冲动又什么都不要了。”王秀芳本来一肚子气的,结果说着说着,看着眼前这个一脸认真的丫头,好似时光又回到了几十年前,这丫头黏着她要吃连妈妈做的饭,要在连妈妈家玩的岁月,再想起这过去的一切,才发觉自己实在是想念着丫头。
“连妈妈,您别这么说,都是我,是静宜的错,我以后一定经常来看您,到时候您就是烦我赶我走我都不会走的。”
“这丫头这么多年其他变了不少,就这贫嘴啊,还是老样子。”王秀芳看向光景说。
“那是您不知道,我这贫嘴的功夫啊,那也是见长的。”
“好了好了,这下我也知道了。”
十五有时觉得每个人的命运就像是一本早已定稿的剧本,容不得演戏的人有半分改动,所以生活中才会有那么多让人无奈的事,但是奇妙的点在于,或是写稿的人骨骼清奇、脑洞大开,常常会在让人倍感绝望、无助的时刻写出转机,给人看到希望。
就像她来看光景,不曾想到会感受到许久未能感受到的生活气息,不曾想会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吻打乱他俩许久不曾改变的关系,不曾想会遇见光景母亲,不曾想那么轻易的就接受到了来自她连妈妈的原谅。
十五只有此刻觉得,上帝还是长了眼睛的。
在连家吃完饭玩到将近傍晚,在几经推辞连家父母挽留的热情和再三保证自己会常来看望他们之后,十五这才出了连家的门。
“我爸妈很久没见你了,话有些多,你没事吧?”待随着十五走出家门,光景才有机会问出这话,他爸妈的热情,这些年都不曾递减过,他是很清楚也很习惯了,但就怕十五面对这种久违的场景,会难受。
“怎么会呢?是连爸爸连妈妈啊!小六,我很高兴,真的!”十五的情绪有些高涨,言语间少了往日的低落沉闷,多了丝张扬。
你高兴就好!光景心想,却也只笑了笑没说话。
秋天的阳光很暖,特别是在傍晚,因了晚霞的红,整个天地从视觉可见的暖,暖得让人忘了所有烦恼和忧愁,无限轻松。
就这样踩着晚霞铺就的路慢慢往前走,没有个尽头的话,光景觉得自己也是愿意的。
十五觉得虽然过了这么些年自己在处世方面有了很大的进步,可是还是会有失误的时候,例如现在。
“小六,你回去吧!我自己能走,你别又吹病了。”十五发誓自己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可是光景在那瞬间的愣神,还是让她自觉失言。但是让她觉得恼悔的话,却还是接下来自己说的话。“小六,我可能现在都还不懂爱情是什么样子,所以不敢说爱你,”她顿了顿,在光景坚定又热切的目光下,艰难的把话说完。“但是,我之前很确信一直都很喜欢你,与爱情无关的那种喜欢,可是,现在我不知道了”她觉得这话要说完很困难,可是又好似不得不说,“小六,我可能喜欢上你了,男女之间的那种,怎么办?”光景有一瞬间的愣神,继而是欢喜,就好像做了很久的梦终于就要实现了,所以他很激动,激动到他都没注意到十五脸上那么明显的迷茫、无措。
光景拥住了十五,“要怎么办呢?静宜,你问我这个,我的回答当然是继续喜欢啊,你要继续喜欢我,然后爱上我好吗?”
是啊,这对光景来说是这样纯粹的事。喜欢,继而爱上。
[青春]十五(7)吴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