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

三叔瘦骨嶙峋躺在床上,氧气罩就罩在他的面上,脸色是那么的灰暗。曾经年轻美貌的三婶,今年憔悴廋弱,有一点衰老的迹象。病人的多重呵护,家里的繁杂事物全部压在她一个人身上,她内心崩溃过无数次,她说“看开”是经历了太多事情磨练出来的。

在另一个房间里,窗帘紧拉着,他那沉默、毫无活力的儿子一直睡到中午还没起床,她不求他能帮助家里做什么,只要不添乱就好了。

三婶见人去看望,非常热情,又拿水果又要倒茶的,脸上始终淡定微笑的模样。在深入的交谈中,才听出她这么多年的不易。

以前她八十多岁的老母亲一直住在家,整天絮絮叨叨的,三叔生病以后,才送到她哥哥家。她弟弟做生意每天忙到凌晨五六点,她在家里这么多事的情况下,还经常过去帮忙,只为了让弟弟弟媳妇多睡一会儿。她说从小父亲就喜欢赌,家里的事情全部不管,所有的压力全压在他们三兄妹身上,她为家里付出了许多,他们的日子现在都好过了。自己家里这个状况,所有的压力还是自己扛,“自己照顾好自己吧!”她苦涩地笑着。

她说绝望的时候,他们三个人抱头痛哭,可是哭又有什么用呢?不能整天哭啊,还得生活下去啊!在外人面前,她从来没有提过三叔的病,她在外面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不让人看见她内心的伤痛。说又有什么用呢?日子是自己的,还得自己过。

三叔早些年荒唐得可以,这几年终于醒悟,心也收回来了,在家里做饭,一家三口平静地生活着。可是命运总是猝不及防地打击不幸的人。三叔前两年就急剧地消瘦,身体时感不适,他不敢到医院,总是安慰自己说没事,也许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可是情况越来越严重,鼓起勇气到医院一查,肠癌已经晚期了,扩散到身体其它细胞。

医生让他化疗,一个疗程没下来,三叔进了抢救室好几天。他本身肺不好,慢阻肺加肺炎,化疗让他喘不过气来,根本就进行不下去,无奈只有回家。

进抢救室的那几天,三婶坐在抢救室的门口,泪如雨下,真后悔让三叔去化疗。看着他孱弱不堪,呕吐不止,仿佛一片风中的落叶,随时能被吹走。他终于下定决心不化疗了,回来能吃就吃,能喝就喝,把人生最后一程走好。

三叔其实年轻时候风光过,那时他做生意发了一笔财,记得有一次请亲戚们吃饭,他大手一挥,叫了好几辆出租车,装得满满的去饭店。男人们推杯换盏,小孩子如我,大口大口地吃着美味。

热热闹闹的气氛特别感染人,三叔意气风发,对三婶表达着爱意,说三婶会过日子会说话。他给了三婶钱,让她帮娘家盖房子。三婶一直幸福地笑着,穿行在客人中间,整个人容光焕发。

钱来得快去得也快,一些居心不良的朋友盯上了三叔,引诱他去赌博,甚至后来染上了毒品,噩梦的日子就开始了,三叔陷入其中不能自拔,三婶的劝说他丝毫听不进去。钱很快败光,身体也拖垮了,虽然后来戒了毒,可是从此一蹶不振。他们的儿子由于疏于管理,在外面受人欺负,竟然变得痴痴呆呆失去了少年的灵性,一个家就这样垮了。

有一段时间三叔在外面干着苦力活赚钱养活自己,儿子在家闹得厉害,到医院开药吃才控制下来不胡闹,就这样安安静静的什么事也不做就满足了。如今小伙子长得很胖,戴着眼镜,从外表看,仿佛是一个正常的孩子。他们真悔啊!要是好好地过日子,孩子怎么可能会变成这个样子,他小时候很神气的,可是世间哪有后悔药呢!

前段时间三婶把家里重新装修了一番,也许会焕然一新迎来新气象呢,那时三叔还没生病。房子装修得明亮温暖,空间设计得非常合理,能干的三婶张罗着这一切,家终于像个像样的家了!搬进房子还没住几天,三叔就进了病房。

他如今躺在床上,看外面阳光明媚,树叶红的红,黄的黄,明年这时候不知能不能再看见呢?阳光照射不到他潮暗的心房,语言的安慰显得那么的苍白。三叔已经接受了命运的安排,安安静静说:就这样过一天算一天吧。

我出来的时候阳光正好,外面的世界显得多么安宁,树叶悄无声息地飘落下来,凛冽的冬的号角已经吹响,那么,春天不远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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