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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公子喜欢逛烟柳之地，是个滥情之人，会作诗，通音律，出手也是相当大方。总是惹得姑娘们争红眼，其实不仅是因为他的才情，更多的还是因为他懂女儿心思，知道如何呵护这些身处囹圄的姑娘，尽管他四处留情，姑娘们心里难受，但还是不觉得河公子可恶，争着向河公子表明自己的心意，哪怕河公子不能带她们走。因为河公子相信妓女们的话，他知道这些妓女们是真心的喜欢他，而他确实也是真的喜欢这些妓女们。
河公子家大业大，家里还有一个能挑大梁的哥哥，很多事情也轮不到他操心，只要不过分家里人基本上都是由着他，河公子自然是怎么开心怎么来，整个金陵城中谁不知道这个风流潇洒的河公子，要寻河公子不是这个琴坊就是在那个茶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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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鸳是妙音坊里新晋的头牌，弹的一手好琴，每每引起轰动。河公子也关注她好久了，奈何总是搭不上话，叶姑娘总是谁都也不看一眼，这对深得姑娘们喜欢的河公子有些受挫。河公子也不是轻易放弃的人，他觉得能了解叶姑娘琴音里暗藏的苦楚与无奈，而不只是感叹于叶姑娘如此精湛的琴技，河公子想一定要好好认识认识叶姑娘。
终于，在某天叶姑娘注意到了河公子。是在叶姑娘弹完琴之后，有人硬拉着叶姑娘要她单独作陪喝酒，上来就碰叶姑娘的腰，可是叶姑娘只是卖艺不卖身，双方起了争执，河公子当即就冲了上去，拉过叶鸳就护在身后，叶鸳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河公子就跟那人扭打在一块，小厮拉都拉不住。
河公子在家娇生惯养惯了，平常在琴坊里闹事，别人一见是河家二公子都是要礼让三分，谁知道那人喝的七荤八素，见到河公子直接就是上脸一拳，河公子那个火冒三丈的对着那人也来了一拳，结果根本就不是那人的对手，被打的吐血，妙音坊的妈妈认得河公子，可不能打坏了发财树，见情势不对，叫打手将那闹事的人直接拖了出去，不停的向河公子赔不是，河公子有些恼羞成怒，随便找了张空桌子旁坐下，今日本想着借英雄救美来认识叶姑娘的河公子,有点面子上挂不住。
妙音坊的妈妈对河公子赔笑，将叶姑娘拉到一旁，叫叶姑娘陪陪河公子，毕竟这架是因为她而打的。叶姑娘不情不愿的坐到河公子旁边，河公子好似忘了疼似的一直盯着叶姑娘笑，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叶姑娘心想，该不会是让人给打傻了吧。
“吓到你了吧，我先给姑娘赔个不是。”河公子给叶姑娘倒了杯茶。
“河公子说的哪里话，毕竟这冲突还是因我而起的，怎得还反让公子给叶鸳赔不是了。”叶鸳说完娇笑几声，看了看河公子嘴角的血迹，将自己的手帕递过去。
河公子盯了手帕老半天，也不开口只是摇摇头。
“叶姑娘，我不打紧的，只是觉得这样的地方委屈了叶姑娘，今日见那无耻之徒对姑娘举止轻薄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多谢公子垂爱。”
河公子见叶鸳有些冷淡，便也不再作声，细细打量着叶鸳指腹上的茧，转身向小厮耳语几句，小厮便麻溜的出去了。河公子有一搭没一搭的问叶姑娘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叶鸳依旧还是淡淡的，见河公子不停的往门口处张望有些诧异，也没有问。
好不一会小厮才匆匆赶来，将一只宝蓝色的盒子递给河公子。
“怎么这么慢？”语中带着一丝不耐烦，小厮一个劲地解释，河公子也没听那么多胡乱点点头。
“叶姑娘，给。”河公子将宝蓝色的盒子推到叶鸳面前，叶鸳一脸不解。
“这个是擦手的，见姑娘手上练琴起了茧子，姑娘们都爱漂亮，爱惜自己的身体。这个是刚刚叫人去家里的，听说宫里的琴师都是用这个，我母亲也买了好些在家里擦手，夸的不得了。”河公子说完喝了口茶。
“这...”叶鸳有些语塞想收却又不敢收，没想到河公子竟然观察的如此细微，叶鸳认为自己已经相当注意保护自己的手了，而且早听闻河公子出手大方，没想到居然送如此贵重的东西，这是富贵人家才用的起的宫廷玩意。
河公子见叶鸳欲言又止，想收又不好意思。
“收下吧，我听了你很久的琴，也权当是今日谢你一回，如此苦练才让河某人得以听此仙乐。”
叶鸳心里有些拿不定主意，转头看向妙音坊的妈妈，见妈妈点点头才收下这盒子，向河公子谢了又谢。
“你不用事事都要看妈妈的意思，虽然人在这里受制于她，但是不要让自己心也受制于她，不要自个儿轻贱自个儿。”河公子的眼角有些向上挑，就着光，好似带着些嘲讽。
“让公子见笑了。”叶鸳轻笑着，红唇勾着恰到好处的弧度，手轻轻端起茶杯，不喝，转动着，盯着浮在水面的茶叶渣滓。
“都是命，河公子怎得了懂得这其中的辛酸，叶鸳失陪了。”说完放下茶杯，盯着河公子的脸，伸出手轻轻梳了一把河公子的头发，眼里充满哀怨，便回了厢房。
3
河公子自那之后，便与叶姑娘有了联系，一开始只是几个留意的眼神，河公子像是被鼓舞似的，来妙音坊来的更勤了，加上河公子对音律颇有自己的见解，叶鸳也常常请教河公子，甚至两人还共同谱写新的琴谱，演奏后大受欢迎。
叶姑娘也不例外，开始喜欢上了河公子。只是叶姑娘并不像其他姑娘一样能够忍受河公子的滥情，所以她从不像其他姑娘一样让河公子带她走，许下一下明知根本就实现不了的梦，徒增伤悲。
慢慢地，她愿意只给河公子一个人卖身。金陵城里爱玩乐的公子都对河公子佩服的不得了，赞叹还是河公子有本事摘下了这朵高山雪莲，河公子更是有些得意，对叶鸳也更是上心，常常有什么稀奇玩意都是先往妙音坊里跑，惹得姑娘们好些眼红，心里暗想着也许过段时日河公子就不会往妙音坊跑了，连那些公子都惊讶，河公子向来都是一碗水端平，绝对不会像这般的对一个姑娘好的，说不定只是图个一时新鲜，过段时日就好了。
4
“小叶，跟我走好不好，我只对你一个人好。”河公子在叶鸳身上哼哧用着力，气喘吁吁的在叶鸳耳边喷着热气。
“去哪？”叶鸳脑内河公子的声音像潮水一般，一层一层的拍打着她，像溺水一般刚探出头来换口气又被一阵浪花打了下去，她感觉自己快要被淹死了，大口大口的喘气。
“你想去哪？”河公子抚着叶鸳充满红晕的脸颊。
叶鸳早就听说过河公子的滥情，有时候她觉得河公子睡在她身旁，却感觉不到他，她害怕的要命，总是一遍又一遍的喊河公子，听到河公子的答应才安心。
“我哪里都不想去，这里就好，这里就好。”叶鸳一把抱住河公子，哇哇大哭，她害怕。
5
终于像那些姑娘们想的那样，河公子去妙音坊的次数减少了，听说，他最近总是去对面新开的醉雲楼，里面有个弹琵琶的姑娘与河公子交谈甚欢，叶鸳特地去看过那个弹琵琶的姑娘，却不料，河公子与姑娘举杯对饮，有些失落，原来河公子真的一碗水端的那么平。
回去后，叶鸳常常出神，自己担心的最终还是发生了，他现在和哪个姑娘在喝酒呢，是不是河公子也会躺在那些姑娘身边说着同我说过的一样的话，想着想着时常拨着琴垂下泪来，被妙音坊的妈妈骂过好多次，晚上总是想起与河公子交欢时对自己耳边说过的话，觉得讽刺极了。
好不容易，河公子又来了妙音坊，叶鸳本想对河公子发一通脾气，可当河公子又坐在她面前时又喜又恼得竟垂下泪来，河公子搂着叶鸳轻声得哄着向她赔罪，说完变戏法似的变出了一把钗子，河公子说为了这把钗子工匠可是耗费一个半月打了出来，样式是河公子照着记忆自己画的，说是有天晚上做梦梦到了叶鸳带着一只这样的金镶玉钗子，就像九天玄女似的，盘旋在天边抓不着。
叶鸳抚着钗子惊讶极了，河公子只是笑笑，拉过叶鸳坐在床榻上，从叶鸳手里拿过钗子插入发髻间，又拿过镜子递到叶鸳面前。
“你这段时间...”叶鸳欲言又止。
“最近都在醉雲楼，听说那弹琵琶的姑娘手里有本琴谱，本来我应该告诉你的，怕你多想。这个钗子，戴在你头上真好看。”
“这…太贵重了。”叶鸳盯着镜子里自己，喉咙有些发紧，她想或许河公子是真的待她与其他姑娘不同，自己画的钗子样式，这份独特，叶鸳感动的都要看不清镜子里的自己了。
“就你而言，这钗子真的算不得什么的。”河公子将镜子放回原处，直视叶鸳的眼睛。
他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他是真爱我的，叶鸳心想。
闭着眼睛埋在河公子的胸口，她能听见河公子砰砰有力的心跳，他一直在这呢，这一刻，她觉得好满足，好想时间停驻在这一刻。
怎么能如愿呢？
6
“叶鸳，叶鸳…”河公子埋在叶鸳的胸口，含糊不清的喊道。
“我以后不能来看你了。”河公子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为什么？你喜欢上别家姑娘了吗？”叶鸳紧闭着眼睛，紧紧的抱住河公子的脖子。
“两个月后，我要成亲了。”河公子突然停下来，紧张的看着叶鸳沾满汗水布满不规则红的脸。
“这么…快吗？”叶鸳心里一顿，这算什么，只觉耳内似乎听见了坍塌的声音，心里翻腾出海啸。
“在你心里我算什么？是不是像我这样的姑娘在你眼里都是一个样？”叶鸳眼里盈满泪水，嘴巴开始一张一合的说些自己也搞不清楚的话。
“我知道你委屈，你都说出来吧，这样你好受一点我也会好受一点，我只要你明白我心里是有你的。”河公子不停地吻着叶鸳的脸。
“你是不是还要去跟每个你睡过的姑娘，在睡最后一次时也说着同我一样的话。”叶鸳止不住的哭，难道还奢望河公子娶她吗？她好想拔下这个一直戴在头上的钗子，对着他的胸口狠狠地扎下去，她不敢，她怎么敢伤害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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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以后河公子就很少再来了。
最近来妙音坊的人都会提到河公子的婚事，妙音坊的妈妈只觉得叹息，少了个大财主。听他们说新娘子美得不得了，画得一手好画，跟河公子还是一块长大的青梅竹马，连叶鸳都觉得真是一段佳话，心里尽管难受但还要强颜欢笑，白天还能强忍住，一到晚上叶鸳总是做梦，梦到自己与河公子同坐在一条船上，一个浪花将河公子卷进了海里，海水裹着河公子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过来，自己急得不得了，最后竟飘到望不到边的海中央，唤河公子没有人回答，起了好大的雾，她一个人乘着这随浪飘摇的小舟在海里，最后总是哭着醒过来。
也有公子表示会好好待叶鸳，她不愿意。
其实她也有给他们机会，近来拼命练琴，也没有擦河公子送的手霜，有时候跟那些公子说话都会故意轻扬手指，可是没有一位公子像河公子那样注意到她手中的茧，于是便放弃了。
8
河公子成亲了，好多姑娘伤心的不得了，对面醉雲楼弹琵琶的姑娘坐在三楼的栏杆处哭哭啼啼的弹着不着调的曲子，难听极了。鲜红的一队车马吹着唢呐经过妙音坊前面的街巷去接新娘子，叶鸳远远的就看见坐在马背上的河公子在向道喜的人回礼，看起来高兴极了。
他怎么能这么高兴呢，是啊，河公子的大喜日子，心里怎么可能会有她，叶鸳想到这里忍不住趴在窗边呜咽起来。
远远的响起鞭炮声，是吉时到了，新娘子要上骄了，锣鼓敲得震天响，河老爷最疼爱的二儿子，婚事办的好不热闹阿，叶鸳为这热闹场面又有些替他开心，替这段佳话开心。可是谁替她难过呢，想起河公子说话时的温柔语气，微微上挑的眼角，一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了，她就难过的快要死掉了。
锣鼓声近了，醉雲楼那弹琵琶的姑娘拼命地抹着眼泪，叶鸳从头上拔下河公子送的金钗子，看了好一会，最后对自己狠狠地扎了下去。近了，鼓声震的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又扎了下去，还是感觉不到心跳，叶鸳想要尖叫，河公子把自己的心弄丢了，叶鸳不停的扎下去，她不疼，胸口流下的血染红了一片，这样是不是也算穿了红嫁衣，在这天也能嫁给河公子，她的心丢在了河公子身上阿。
叶鸳觉得自己好累，好困，有什么东西随着胸口的液体流走，跌坐在墙边。
“你想去哪？”叶鸳好像又听见河公子飘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就像梦里一样。
“我哪里都不想去，这里就好，这里就好…”
2019.5.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