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数多年来养宠物的经历,有一个显著的共同点,那就是我家所有的动物,无论大小都没有名字,谁愿意管它们叫什么就叫什么,而且它们总是来的莫名其妙,去的无影无踪。
上学之前,我们家养的最多的就是母鸡。矿上为每位职工供应的鸡蛋有限,所以许多家庭都喂鸡来补充供给。
每年春天都有个扛着扁担,挑着柳编筐的男人来到矿区,走街串巷的吆喝着卖小鸡苗。小时候觉得那些毛茸茸的黄球很可爱,它们叽叽喳喳的挤在一起,特别想伸手摸摸,把它们抓住装进衣兜。
我们家和对门的奶奶家,各自买了七八只,放在大纸箱里。我总是帮着大人,忙着给它们添水加米,晚上睡觉还非要把纸箱子搬进卧室,听着它们叽叽叫的声音会觉得很安心,等我睡着以后,大人们再悄悄地把它们转移到厨房里。
等到小鸡渐渐长大,翅膀变硬、鸡冠凸起,就把它们关进外面的小房里,盼着它们能早日下蛋。因为有菜地,鸡饲料从来都不是大事,白菜帮子,萝卜缨子,掺和点剩菜剩饭,就能把它们养的膘肥体壮。我也是给我们家养鸡做了贡献的,除了往鸡窝里给它们扔菜叶和蚂蚱串,我还经常剩饭给它们留着。
母鸡都长大后,从秋天开始,除了留下经常下蛋的那几只,每隔一段时间要杀一只鸡,鸡肉一直能吃到过年。我们全家只有我奶奶敢杀鸡,每次我躲得远远的想看又不敢看。她从笼子里抓出一只惊恐的母鸡,左手的三个手指扣住两个翅膀,食指和中指还能揪住鸡冠,鸡脖子摆出弯曲后仰状态,右手快速的薅掉脖子上的短毛,顺手拿起菜刀就剌下去,顿时鲜血涌出,母鸡惨叫着不断挣扎,等到放血完毕,便松开手扔到地上,眼睁睁的看着它们一边哀鸣,一边抽搐,这种场景既恐怖又刺激。
我们家第一只小狗不知道是谁送的,白色的小哈巴狗突然降临,给我们带来很多乐趣。它很乖,不爱叫,经常趴在院子里晒太阳,两只耳朵耷拉着,尾巴摇来摇去。我总是拿把梳子追在它后面,非要给它梳个朝天小辫,吓得它在院子里乱跑。还经常抓住它的两个前腿,努力让它站起来,拉着它走路。心想着把它训练成马戏团里会很多本领的小狗,就可以带它出去炫耀了。
邻居一个叔叔总是喊它小白,每次我牵着狗路过他家门口,他都要摸摸抱抱,我看着特别生气,就呼喊它快走快走,生怕被他抢走藏进屋子里不还给我。几个月后,这只小白被老鼠药毒死了,我一度认为都是邻居搞的鬼,每次从他家路过都愤恨的瞪他们家大门一眼,特想用眼神把门窗劈烂。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家里没有动物入住了,我们也空闲了好一段时间。有一天在爷爷家,爷爷很兴奋的从菜地里回来,喊我们从屋里出来,让我们看看好东西。我和弟弟很好奇的跑到爷爷跟前,看见他戴着手套拿着一只带刺的球。我俩很是纳闷猜不出来是个什么东西。等到他把刺球放到已空荡的鸡窝里,才逐渐看清,原来是一只刺猬。爷爷说这只刺猬掉进了菜地的蓄水池里,发现它时已经奄奄一息,就把它捞上来带回家了。我们赶紧四处找食物,往鸡窝里扔了好多小苹果、胡萝卜、玉米棒子,希望它在我家能住的舒服愉快。幸好鸡窝里的鸡早被吃光,没有继续养,不然难以想象,刺猬大战母鸡是个什么样的情景。
第二天,当我们满心欢喜的再去看它,发现它早已逃之夭夭。我们学着侦探的样子研究了很久,也没想到它是怎么从封闭严实的窝里逃走的。正在我们惋惜和遗憾时,没想到当天下午我爷爷再次将它抓获,把它带回家。原来是它不知悔改的又掉进蓄水池,再一次幸运的被救下来。而此时,我们已经做好亡羊补牢的准备了,不仅加固了鸡窝,还准备了笼子,直接将它塞进笼子里,关进鸡窝。
蜷缩的刺球渐渐地露出了粉色的肚皮,有时还能站起来小爪子扒在笼子上。趁周围没人的时候,它也开始靠近食物。听大人们说刺猬还会咳嗽,声音还跟人类咳嗽很相似。再次喂食的时候,我们就往它的食物上撒盐,偷偷的隐藏起来,想听听它咳嗽的声音,但总以失败告终。
隔了几天,爷爷在菜地附近发现了一个刺猬窝,说大的小的一共有好几只,估计是一个家庭。我们觉得少了一个家庭成员,他们会很着急,就决定把笼子里的这只送回它家。爷爷带着手套,把它抓出来,我们围在旁边,小心翼翼的摸两下这个刺球,跟着爷爷一起来到菜地,找个角落把它放下,悄悄地走远躲起来。不一会刺球就慢慢舒展开来,小鼻子嗅了几下,马上飞快的爬进草丛中,看着它走后,我们也满心欢喜,希望它们一家能早日团聚。
隔壁的奶奶家养着一只大黄猫,经常在房顶转悠,迈着猫步走来走去。每次看见它,我都会在院子里拿点吃的引诱它下来,摸摸抱抱,玩虐一下下。那年夏夜,我独自在小屋睡觉的时候,半夜总是能听见奇怪的叫声,吓得我捂住头不敢出声。第二天就十分恐惧的跟家长描述说,半夜总是能听见鬼叫,像是小孩的哭声,强烈要求换个房间睡觉。
后来每天晚上睡觉,我爸都会去外面巡视一圈,把大猫轰走,好让我能安安稳稳睡个觉。不久以后,大猫离家出走了,周围平静了很多。
随后我们家迎来了第二只狗,是一只全身黑色的小狼狗。我爸朋友家的大狗生了一窝小崽,我爸挑了一只带回家。起初几天,它总是呜呜的叫唤,带着哀鸣,看起来特别可怜。我们专门准备了一只奶瓶,冲了奶粉喂它,这个活看起来特别有爱,我和我弟总是轮流抱着它,抢着干。逐渐熟悉了以后,它也胆大了,敢钻进屋子里,跳到沙发上,卧在我们旁边,我们会一边看电视,一边抚摸着它,在一起玩的相当和谐。
它渐渐长大,毛茸茸呆头呆脑的样子不见了,变得聪明灵活,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在院子里乱窜,我们都追不上;而且还经常捣蛋,把物品叼走扔得一片狼藉。我爸就做了一个项圈,用铁链拴住,给它上了枷锁,这下彻底失去了自由,在许多次不甘心的挣扎与愤怒后,它还是低头接受了这样的惩罚,在我们靠近的时候,不再狂吠,不再乱咬。不知道它会不会怨恨我们,每次喂食,我都会摸摸它的头和脊背,希望它能记得这种感觉,不再委屈悲伤。
夏天的傍晚,吃过晚饭后,我爸就带着我和我弟,牵着大狗去附近的田地里散步。每次出门它都很兴奋,因为能解开绳索,撒欢乱跑。它很听话,我们一起比赛,它总是带头跑的老远,再折返陪着我们一起走,在我们周围绕来绕去,从不离得太远。我们一直想把它训练成一只猎犬,就找个树枝或者石头扔出去,等着它叼回来,可它总是不配合,眼睁睁的看着我们扔出去,它依然坐在那里无动于衷,推都推不动。训练失败后,我们彻底放弃了训练它的想法,把它打入赖皮狗行列。
天气热的时候,我们会带它去水库游泳,一见到水,它就开始激动的转圈,在前面带头猛跑,我们在后面跟着小跑。到达水边松开绳索,它就急不可待的跳进水里,呼哧呼哧的游出一条直线,远远地看着它身形矫健,毛发黑亮。它在前面游,我和我弟就在岸上捡石头扔他,吓得它一口气游到对岸。只见它爬上岸,用力的抖了抖身上的水,朝我们叫唤。我们大声的喊它游回来,它像是生气了,装聋作哑的不理我们。我们就假装要走,准备往回返,这时它急忙又跳进水里,呼哧呼哧的游回来,走到我们跟前生怕我们把它扔下,我们抚摸着它的脑袋,笑着给它套上项圈,一同返回家。
搬家后,我们家的院子增大了好几倍,它的窝也更加宽敞舒适了。或许是项圈变旧有些松了,它会趁我们不注意,从项圈内逃出来,在院子里蹦跳,猛地站起来有一人多高。我和我弟曾经尝试着坐在它身上,让它驮着我们走路,结果都失败了。我们经常在院子里给它洗澡,它也很享受的一声不吭,任由我俩折腾。
再后来我到市里上高中了,每次回来看它都有新变化,比如它长胖了,生了五个小狗崽。它的孩子们被陆续送人后,它低沉悲伤了好一段时间。再往后等我再次放假回家,就不见了它的踪影,我爸说把它送人了,它坐车被拉走了,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每次看着它的窝,就会想起它,很遗憾在我家那么多年,也没一起留下一张照片,就这样分开了,不知道它后来的日子好不好,祈祷着千万别成为餐桌上的食物,因此我从来不吃狗肉。
大狗走后,总觉得家里空落落的,有时候房间安静的没有一丝声响。有一年放寒假回家,发现我们家多了一只猫。我一进家门,看见我弟抱着一只小猫坐在沙发上,小猫看见我,有些胆怯的藏在他身后,转眼就钻到沙发后面逃跑了。随后的几天,我们渐渐熟悉了,我坐在沙发上,它总是靠近我卧在另一边。我们还能玩踢球的游戏,拿一只乒乓球,我推给它,它推给我,就这么推来推去,它就认同了我这个伙伴,经常跟在我后面进进出出。
它很少乱跑,也许因为年龄还小,不敢上房爬树,我们把它放到树上,它蹲在上面,还有些瑟瑟发抖。一到洗澡的时间,它总是不配合,吓得到处躲藏,碰到水它就挣扎乱叫,伸直了四肢不想进去,每次洗澡都是一个艰难斗争的过程。洗完澡它的毛发粘在一起,眼神看起来那么楚楚可怜。帮它吹干后,一下子就恢复了飘逸的神采,在沙发上滚来滚去的穷嘚瑟。到了睡觉时间,每天晚上把它放在沙发旁边的窝里睡觉,到了半夜它都会跳到我床上,卧在我脚边呼噜噜的大睡,我也不敢随便翻身蹬腿,生怕惊扰它。
有时候抱着它,看着它的眼睛,盯着它的瞳孔,有那么一瞬间,特别想跟它互换了灵魂,钻进它的躯壳里,去自由的奔跑,上房爬树,领略另一个世界的神奇。
我坚信,我上辈子是一只猫, 一只懒猫。慵懒的卧在沙发上,眯着眼睛看着窗外斑驳的树影,阳光刺痛我,透过眼睛直射到内心,绕着光束旋转旋转,好像经过了生命的轮回……今生,我是一个像猫一样的女孩,可是却像加菲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