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南风极认真地吹来,猪头姜连打两个呵欠,然后神胳膊甩腿的折腾着。三嫂刚洗过的衣裤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哗啦啦声响,极清脆悦耳。响声里,猪头姜已戳在那片风景里了。当他手中那把单刃尖刀闪电般划过的一瞬,那对哼哼唧唧亲昵得难舍难分的狗意识到灭顶之灾就要来临时,想挣脱进而桃之夭夭已经晚了。那两只狗无论如何努力也挣脱不了。可怜,它们只顾尽情尽兴,竟忘记了母狗的后面是把锁!
猪头姜哪敢怠慢低首弯腰趋前一步,心道眼到手到,只一下便斩断了那红色桥梁!
那被斩了生殖器的牙狗(这一带公狗叫牙狗)凄惨惨悲切切地尖叫一声落荒而逃。可怜那狗往南不到半截地便扑通一下摔倒了,立即来个四脚朝天。它的腹部立刻喷出一股血泉,两只后腿朝空中无助地蹬了几蹬便魂归东洋了。
要恨你就去恨小鬼子去吧,要不是小鬼子逼得我——
猪头姜像对狗又像对他自己说。他每看到他自己亲手导演的一幕便这样想这样说。
母狗在与情人生离死别的当儿羞愧万分又万般无奈,带着体内的那半截遗念极不情愿地回到主人特意为她搭的小屋,她主人就是猪头姜。
这点子极好。这极好的点子是三嫂想出来的。三嫂不笨。不笨的三嫂是为了不叫猪头姜吃亏才想出这点子的,三嫂说过不用这点子就完不成小鬼子要求的死任务。这是一个以狗治狗的点子。三嫂很疼猪头姜。
于是,原本十分自由的母狗被猪头姜用铁链子死死栓在门前那片开阔地唯一的木桩上。可怜,母狗自由恋爱的时日很少很少。
大平原空旷寥廓,天也朗润高远。血色日轮将落未落时,雄壮的牙狗们会不约而同的在这个时辰往这边突然跑来,然后在小南风不怀好意地撺掇下,在夕阳极力渲染下围着木桩转上几圈朝同类示爱。每每看到这,猪头姜头皮就会放光,嘴也咧成了面瓜眼也眯缝成一条细线。
斗大的字不识半升的猪头姜,肚里净是锦绣文章。那些围着母狗转的可爱可怜又痴情的牙狗们,到了一定时候就忘乎所以了就不顾一切就恍兮惚兮了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猪头姜在把握火候方面十分地到家,每到这时,那些正做着白日梦的牙狗们于是就糊里糊涂丢了性命成了猪头姜刀下的殉情狗!
这是一个非常残酷的故事;
这是一个非常残酷的交换;
这是一个非常残酷的阴谋!
猪头姜很清醒。猪头姜很会做生意。猪头姜不这样不行。
猪头姜将那只死狗拖回洋槐树下,很熟练地剥皮,开膛,清理内脏,其熟练程度即使几千年前的庖丁见了也会叹为观止。
最后一道工序是将狗皮用竹签子工工整整钉在南墙上风干。离远看,那一张张相继被钉在南墙上的狗皮极像一枚枚有待冲洗的底片。猪头姜不是摄影师只是个杀狗的。可是正是这只知杀狗的猪头姜几十年后被他的后人誉为真正的摄影师,说那每张狗皮都有一个血腥的故事,都是一段历史的拷贝。
弄得浑身是汗的猪头姜并没有去想多年以后的事,他不可能去想也没必要想。他还没有老婆。小南风不那么认真了。所以猪头姜头上冒汗了。头上冒汗了的猪头姜望着自己一手制造的作品得意地笑了。猪头姜笑得很自然。自然的笑里也藏着奸诈。这时候,三嫂的影子又来到他的面前。
“你这家伙死了都不得好死,到了阴曹地府那些你害的狗不撕吃了你!”
“撕吃了我不心疼你?,点子还不是你出的?”
猪头姜认认真真地还击。打嘴仗的当儿二人心照不宣地解开了各自的裤带。三嫂又叨叨咕咕说些什么,猪头姜一个字没听清。这时候的猪头姜其实不需要三嫂的什么叨咕。于是,他成了聋子。成了聋子的猪头姜身子骨格外的活泛。他一心一意地用身子压她,接着又死命地压。三嫂的叨咕声渐渐变成了呻吟声,。三嫂需要的就是这种肆无忌惮的报复。呻吟声很好听。一旦听到这音声猪头姜便显得十分的勇武十分亢奋,于是一个更加肆无忌惮更加大刀阔斧行动的猪头姜诞生了。
呻吟声从狗窝里传到大洋槐树下。猪头姜若有所思:母狗那里边还有半截东西没出来,应该···。这时的猪头姜立码打井里弄来一桶冷水,拿起葫芦瓢一瓢一瓢往母狗那地方浇。那母狗不逃避也不反抗,迷离着俩眼耷拉着耳朵轻轻狺叫。只一会,那断在体内的半截遗物便自行脱落。
母狗回望着掉在地上的那物什,伸嘴嗅了嗅,然后将目光移向钉在南墙上的那张鲜狗皮,再然后眼角就淌出清泪来。每到这个时候,她都会这样都是这样。她永远也不明白人类对她的同类为什么这么无情。
猪头姜无论如何也闹不明白,狗怎么也有眼泪?狗也是人变的么?每到这个时候也都会这样想也都是这样想。他想得有点合情合理的味道。顷刻间,猪头姜想象的翅膀在平展展的夏空里肆意伸展翕动:娘是被小鬼子逼死的,爹是让小鬼子砍死的···小鬼子吃了他的狗肉上瘾了,不吃他的不行,全天下就她猪头姜会加工这样的狗肉,因此小鬼子不能杀他,不能杀他小鬼子就会一个劲地用他;然后那些大鬼子小鬼子眼一瞪腿一伸一个个回他东洋老家了,接着小鬼子炮楼炸倒了,小鬼子,全国的小鬼子都玩玩了一个个翘腿砸蛋了,接着他娶了媳妇有了儿子儿子又有儿子,三嫂得了一种病,跟一个半瞎的老头好上了···。
猪头姜的意识在不停地流动,就像村边的小河沟时不时发出哗哗响声。猪头姜不知道意识流,他不是哲学家只是一个杀狗的。猪头姜有个不成文的习惯,每做完一只狗,他总是靠在大洋槐树上闭目养一会儿神,然后他就用目光很扫左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