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薪苔
不愧是三伏天气，一大早出门买菜回来，浑身冒汗。看看手机，才七点半，外面已经骄阳似火烧了。
关上门进屋，家里静悄悄。
进厨房把菜放下，去自己房间转一圈，程冬蜷着身体睡得正香。
轻轻关上门，转进女儿房间。没想到她已经醒了，坐在床上，一本哈利波特看得入迷。
看我进来，她叫了一声妈妈，又低下头去。我走进去，坐在床边，看她已经看到第四册。这套书是暑假开始时给她买的，没想到她看得这么快。我撸撸她的头发，让她先起床，吃完早饭还要上补习班呢！
早饭准备停当，女儿房里还没动静，一看，她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在看书。我走进去，叫她梳洗，她说了声等会儿，还是一动不动。叫了好几声，她只沉浸在故事里。我只得走过去，抢过她手里的书。
她老大不高兴，嘟着嘴去洗漱。
然后我把程冬也叫起来，一家三口吃了早饭。
这个星期六早上注定不太平，女儿又为了出门的衣服和我闹。她平时上学都必须穿校服，平时穿的衣服不是很多，又有几件去年的小了不能穿，剩下能穿出门的就只两三套。前阵子比较忙，没来得及再给她买上几件。一看见我拿出来的衣服又是经常穿的那套，她不高兴了，马上眼泪汪汪:“又穿这件，我老是穿这么两三件衣服，同学都嘲笑我了。”
我也觉得是自己有些疏忽，温言劝她再忍耐一天，今天下午就去买。不料她哭得更加厉害，坚持不穿。我只得翻箱倒柜找出另一套勉强还能穿的衣服，说服她穿上。
折腾半天，已经快九点半了。程冬送女儿去读新概念，好在就在隔壁小区，十分钟的路程。
整理床铺，再把餐桌清理干净。程冬就回来了，反正女儿读书的地方近，他回家呆到中午下课了再去接她。
看我准备做午饭了，程冬走进厨房，看看我神色，默默拿了我身旁的毛豆过去慢慢剥着。
我也不理他，继续洗鱼。
“你上次说的《天龙八部》听着挺好，再给我讲讲呗。”沉默了一会儿，程冬慢悠悠开口。
我也觉得自己这无名火发得没什么道理，心思又被《天龙八部》牵走了大半，脸色缓和下来。看来女儿这拿着书就放不下来的性子有点随我呢。
最近忙，也只刚把第二章第三章匆匆看过。我就跟程冬讲了两段。段誉如何大难不死，进入了无崖子和李秋水的隐居之处，看到了“神仙姐姐”，学习北冥神功和凌波微步；段誉如何结识木婉清，被她折磨，他们俩又如何一起去救出钟灵，拿到了断肠散的解药。
故事讲完，程冬早就把毛豆剥完，我把鱼头洗好，放在油里煎成两面金黄，放在砂锅里炖汤。讲故事明显影响了我做饭的速度，好在时间还早，鱼汤已经炖上，其他的两个菜不费时间。
我把鸡脯肉洗净，切成小丁，加盐、黄酒和少许生抽腌渍入味；再拿了个土豆去皮、切成小丁，泡在水里去除表面的淀粉。
鱼头汤和干煎土豆鸡丁是女儿爱吃的两个菜。想到她，我轻轻叹口气，对程冬说：“如果女儿长大，和段誉一样，一言不合就离家出走，那该如何是好？”
程冬站起身，把剥好的毛豆拿过来，再把豆壳倒进垃圾桶。
“实际上，关键不是离家出走。”
“那关键是什么？”
“关键是父母和孩子观念上的差别。撇开叛逆期不谈，这是两代人之间必然会发生的，这是我们不可避免需要面对和接受的。”
“想到有一天和女儿不能朝夕相处，不能打斗嬉笑，甚至有可能意见相左背道而驰，我就难受。”
程冬拍拍我的背，“那你觉得是想要段誉这样离家出走的孩子还是想要木婉清这样坚信师傅的话认为“世上男人没一个有良心”的孩子？"
看我呆呆的，他也不等我回答，自顾自说下去:“实际上像段誉这样，走出去闯一闯看一看，是大大的好事。他爸爸苦口婆心地劝说，一阳指点穴的折磨都不能使他动摇分毫。可是他在无量山谷底呆了一天后，就开始分析自己是不是当时太痴迷于易经所以不愿意学武了，见过“神仙姐姐”后，不是也因为仰慕神仙姐姐，非但没有拒绝学习北冥神功和凌波微步，反而想方设法给自己找学习武功的理由。自己的领悟比别人说千句万句都更有说服力。”
我点点头，同意他的说法。同时也提出疑问：“可是并不是每个人遇事都能有正确的选择……”
程冬看我又开始郁闷，连忙接上我的话：“我总觉得一个人一生的际遇，都是一半看老天，一半靠自己。段誉执着、不屈、坚定，同时还儒雅有礼、重情重义、淡泊名利，不畏不惧坚守正义，这样的性格应该是显赫的家境、渊博的学识、过去的经历共同作用的结果。人生是自己的，只要无愧于心，选择的对错，其实也很难下定论。我们也根本保证不了自己给孩子的建议就是完全正确的。”
我渐渐被他打开思路，一边切着青椒一边说，“你说的不错，我们没有办法掌控孩子的未来，我们能做的只能适当的引导。我们要把正确的观念先灌输给她，即使现在听不进去理解不了也不打紧，等她以后处事时，也会适时想起我们说的话。我们要跟她说，自己感兴趣的，就多学一点，哪怕现在看来无用，以易经方位为主的凌波微步对其他人来说很难学会，可是对于段誉就是小菜一碟，因为他不久前还在日夜沉迷于易经之中，你现在的积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发挥大作用；我要跟她说，作为一个女子，一定要自尊自爱，要学会保护自己，天龙八部里那么多女子的性格命运都是因为当初走错的一步，还把木婉清变成了一个泼辣蛮横的霸道女子；最最重要的，我要告诉她，无论什么时候什么事情，妈妈都会和她讲道理，包容她保护她，千万千万不要一言不合就离家……”
我还想说下去，程冬已经笑翻。
看看时间，女儿快下课了。他从冰箱里拿了一瓶巴黎水慢慢喝着。我开始炒菜，炒菜时我不太喜欢说话，会影响菜的味道。
两个菜都炒好，摆盘上桌，一盘干煎土豆鸡丁，一盘青椒毛豆炒肉丝，鱼头豆腐汤也炖好了，色泽奶白，上面飘着碧绿的葱花。
坐在桌边等他们父女回家吃饭，忽然想起纪伯伦的一句散文诗：
你们可以庇护孩子的身体， 但不能禁锢他们的灵魂。 孩子的灵魂栖息于明日之屋， 那是你们在梦中也无法造访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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