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未到，已是春头，细雨轻飏，和风拂暖。农历小年刚过，南昌青苑书店，已是春意浓浓，书香与花香同郁，人声与琴声共鸣。清华大学美术学院陶瓷艺术系主任，著名艺术家、作家白明先生携他的新作《闪念》与读者朋友见面会。有幸近距离与白明先生交流。说是新作，其实也不然。《闪念》一册，早已在"白明书院“微信群中传播，文字、图片、音频、视频，阅读、鉴赏、评论，此起彼伏，不绝于前，幸好我之前与白明先生有过一饭之缘，没有那种特别的神秘与阻隔。每每品读着先生如诗如哲的文字，常常让我产生一种怀疑，先生眼中、胸中、袖中究竟藏着什么魔法，让一个艺术家那样同时穿越多个学科、多个艺术门类，由中而外，由古及今，由画而瓷、而书、而文，由行为而意识，由诗画而哲思、而禅理，由生活而艺术，由艺术而生活，更让我吃惊的是，白明先生在各个学科和艺术门类中，自由穿梭，游刃有余，并取得举世公认的成绩，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一册在手，便觉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神圣与亲切。听白明先生介绍，是出版社从作者百万字的笔记中遴选出来的生活随笔。取名”闪念“，觉着有趣。”闪“者，瞬间也，谓时间之短促，”闪“者，光亮也，谓天空之电光。”念“者，意也，惦记，想法。两字组合起来，特别奇妙，穿透力特强，从时间的即瞬与无涯到空间的混沌与光芒，让人感到：人处其中，既有"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的悲欣，又有"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的慨叹，不过作者一时的意念，并非成篇谋文，连篇累牍，所有的起承转合都免去，唯有思想的意识流才是主线、主旨。事情往往出奇，就是这瞬间的闪烁、微思，便绽出意想不到的思想火花，特别耐人寻味，富有艺术灵感，生活意趣，哲学禅思，因而读之意蕴绵长，回味无穷，令人深思。
我非常认同叶青先生将《闪念》列入枕边阅读书录。枕边阅读，往往是最轻松而自在、最随意而安详、最生活而感悟、最会心而得意的读物，不宜长篇宜短章、不宜逻辑宜智慧、不宜喧嚣宜生趣、不宜鼙鼓宜笙箫，不宜水浒宜红楼，不宜司马宜张岱，不宜烈酒宜清茗。我的枕边也常备一些书，有的常备常换，有的亘古不移。如《陶庵梦忆》、《闲情偶寄》、《小窗幽记》、《梦溪笔潭》，可连篇读，也可轻声念，可逐字逐句，也可断章取"义“，可神游物外，也可得其环中。有时一册在手，"得句喜拈花叶写，看书倦当枕头眠。"
当然，读读明清人的小品文再读读白明先生的文字，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无需拿来作二者的比较，但可以拿来混搭地读，觉得有某种内在的关联，至少气息是相连的，文字的简洁洗练几乎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意象的粘连与闪烁都是在彼此的气息之中。张宗子的《陶庵梦忆》是很多士子们的爱物，我至少备有好几个版本分置于枕边、案头、书架乃至如厕之中，随手拿起，读几行文字，思想的臆马便随之纵横驰骋，天马行空，沉着痛块，风起云涌，怒卷江涛，有时又静默不语，独作深思，想象的翅膀又与作者的文字与意象相颉相契，相得益彰。那些简洁而丰润的文字可千回百转反复地读，反复地味，一种会心的微笑渐渐涌上心头，久久不能散去。现在我的枕边又添了白明的《闪念》，合成双壁，两者有异曲同工、异代同心、异艺同臻之妙，不管是艺术还是生活，我喜欢这种态度和意趣。好的生活就是艺术，艺术的至境仍是生活。白明先生的《闪念》可佐一例。
读白明先生的作品是愉悦的、满足的、会心的、幸福的，也是深思的、遐想的、忘怀的、温暖的，不管是陶瓷、油画、文字、笔墨，还是茶艺、感悟、禅意，都充满着人文情怀。生活的艺术化和艺术的生活化有时是个概念，有时却是一种生命体验和生活方式，把一种生命体验过得这样随意、自然、静穆、灿然，通体透亮，实在是可遇不可求的事，需要由内而外、由外而内的综合修为。我常常想，什么样的艺术家才是我们当代所需要的，换句话说，当代的艺术家需要具备什么样的基本素养？除艺术本身的基本修练外，我认为生活态度和生命状态更是鉴别当代真正的艺术家是否走向成熟的重要标杆。因此，读白明先生的作品，不能仅限于就作品读作品，还必须近距离走进白明先生的内心世界，熟悉和懂得他的生活方式及生活态度。而一册《闪念》却是走进和读懂作者内心世界的通灵密码。同时通过他的文字能更好地解读他的艺术作品。
就我而言，我更喜欢《闪念》中解读自己的文字。作者把自己置身于一个完全透明的平台上解剖自己，述说自己。毫不避讳自己内心的孤独感和寂寞感，因而更多的是喜欢在独处中与自己内心的对白，这种"课虚无以责有，叩寂寞而求音"的精神状态往往是一个真正的艺术家走向成熟，走向历史，走向未来的开端。这也是他不愿与达不到"对等"状态的人谈话的原因。为此，常常转视于身边的物侯、物语，从大自然中寻求对白与思考，如庄子所念，小可到一景一物，一山一水，一茶一器，大可达天地万物，宇宙洪荒。这既是一种自我内视，也是一种哲学深思。一个艺术家常常带着哲学的思辩，在作品中自觉不自觉地融入一些艺术之外的东西，形成一种自我的表达与述说，难怪他的作品一般人无法理解，因为它承载的信息和情感是复合的，多重的，甚至是模糊的，不定义的，就连作者自己有时也难以述说他的表达具体是什么。"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人类很多的思想情感与精神寄托是在物体之内、物语之外，"此中有真意，问谁领会得来？"
当然这样的冥想我们也是常常有的，只是不能像作者那样述以深刻的文字和哲思，更没有像白明先生的作品那样自信的表达，但这些都可以不重要，重要的是，至少有一点是可学的，就是白明先生的生活态度与生命状态，这种状态让更多的人有了走近白明先生的勇气与可能。
原载2018.2.13南昌青苑书店公众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