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崔先觉突然认为,记忆是有灵性的。那天他把这个跟沈拉说的时候,天空晴朗,阳光明媚,吹着暖风,叫人有些昏昏欲睡。时下还是春天,早上起来的时候还是稍微小冷。沈拉理了理紧挨在一边的小外套,是一件浅白色的毛衣,她看了看貌似很满意的样子,然后懒散的说,你又扯淡了!
沈拉的语气是如此的轻描淡写,看得崔先觉心里有些不舒服,尽管在某种程度上,对于这个坐在他对面的女子,这是一种极为正常不过的态度,除了那次,她表现得激动了些,往后都是这种天塌下来,就当长眠,没什么大不了的。崔先觉是这样的认为,抑或这样说,在她给他的印记中,一直都是这样。他喝了口咖啡,说,认真地说,记忆真的是有灵性的!
在这功夫当中,沈拉点着了一支细长的香烟,她缓缓地呼了口气,空气中开始蔓延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坦白而言,沈拉抽烟的样子还是比较有味道的,崔先觉看着她,她看着崔先觉,眼光碰撞中,是那一种渐渐消散的味道。
光洁无暇的落地玻璃窗外,走过一对活泼的小情侣,崔先觉不知道为什么用活泼来形容他们,这晓得有点没来由,但他觉得很为恰当不过。他一直都坚信这种第一眼的印象,就如当初——如今坐在他对面的女子。
他不知道为何会跟她认真的说道这个事情,那只是他的认知而已,但他觉得他还是要说,他有这个说的逼切欲望,就如鱼骨在喉,不只是不吐不快,更是不吐就出毛病。
沈拉说,崔先觉,你病得越来越重了。
这样的定论,崔先觉忽然不想言语了,那恍惚间,他似乎遗失了一件很重要的物品,他叹了叹气,原本还算是跟神采奕奕沾边的脸庞就失去了颜色。
这个时候,一缕和煦的阳光在玻璃当中跳跃,落在沈拉的长发里。
2
记忆是有灵性的。
崔先觉有这样的认为,源于几天前的一个梦境。他记得很清楚,并没有以前那样醒来就忘记得七七八八的情况。于似真似假的氛围中,那道跳动的倩影以及略显羞涩的笑容,最为深刻的当是他们还发现成了那样的关系。醒来的崔先觉感觉到不可思议。
其实换做任何一个人,那或许也只是一种很平淡无奇的梦境罢了,但崔先觉总是无法说服自己,他越来越固执地认为,那是一种暗示,暗示的意义他正求解中,这个梦境就如一道横在他面前的未知数应用题,一时不求得答案他就浑身不自在。
就在那个半透明的早上,崔先觉这样想,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一个人。那个身影曾经存在过,但从来就没有交集。他绞尽脑汁才只记起,许多年前她,只是在他邻班的一个女生而已,两个人不曾说过一句话,哪怕是一点的微笑都没有过,他只知道有那么一个人,这么多年了,那道脸庞也不见得来得多么深刻,更不用说什么年龄身份等能确认的事物。奇怪就是奇怪在这吧,崔先觉想,怎么会梦到这样的一个人,一个本无相关的人,要是梦中出现的是某些过去式,那才叫合理。
可,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存在的就是合理的,那么它的合理性又在哪里,他百思不得其解,却又不能歇息。这道应用题中的?号不停地敲打着他,他似乎清晰地看到这个符号在里面扩散,一个,两个,三四五六个……由小变大,变换着各种奇异的角度,他两眼一黑,差点昏晕下去。
崔先觉从尘埃中翻出已经发黄的通讯录,查找着上面的信息,记下相熟的人名,但到了最后一刻,他才醒悟,那些工工整整的字符其实一点作用都没有。相熟也只是那个时候的事了,完全属于过去时态,如今能有所联系的早就所剩无几。毕竟那个年头,还不是蜘蛛网遍地开花的环境,在时间光辉的灿烂中,早就石沉大海,烟消云散。
是的,有谁还记得青春萌芽时的你我他,男人已婚女人已嫁,各有各的忙碌,各有各的生活。崔先觉想,时间真他妈的不是东西!
值得幸运的,还是有那么一两个人,在断断续续中摇摇欲坠,却未彻底是没了痕迹。
3
那是一个春梦。
一个发生在春天的梦。春天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这是个万物苏醒的时光,按照他小时读过的教科书,春天来了,冰雪融化了……又一年之计在于春,这是个播种希望的春天。
他与那几个相熟的人取得了联系,他觉得有些恍然,几个人当中,最近联系的也是在一年前了。时间似乎失去了往常的魔力,他们寒暄着,有点他乡遇故知的醒悟。但在另一方面他们却不得不生出感慨,原来,时间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把他们远远抛弃在后面。
崔先觉把事情跟他们说了,好言好语地拜托他们去挖掘她的踪迹。与此同时,他觉察到另一边的他们有点惊讶,没准也像沈拉那般认为他病得越来越重了。尽管如此,他心里还是带了点欣喜——春天真的是一个捆绑希望的季节,这希望,飘扬在微风里,洋溢在阳光中,又混和在冒绿的小草叶尖里。
他站在三楼的窗户旁,点着了一根烟,接下来,就是等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