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姥姥:
您好!
很唐突这样打扰您,我是您从未见过的外孙女,今年25岁,而据您离世,也正好是第25年,愿天堂收得到来信。
01
这么多年过去,每当有人问我有什么遗憾时,我都会本能地浅浅笑着,回答说:“要是能见过我姥姥就好了。”
您在我出生的前3个月被病魔夺走生命,可明明只要再多3个月,您就能见到我,抱抱我了。
命运,真是会给人制造遗憾。
我从小听到最多的句式就是“要是你姥姥在……”:
“要是你姥姥在就好了,你也不用没人照顾一个人被锁在家里。”
“你姥姥如果活着,你爸妈可能就不会离婚了。”
“你姥姥人特别好,真的,特别好。”
最后这句话是爸爸说的,他文化水平不高不会夸人,夸起人来只会用“好”、“特别好”。
02
和您说说姥爷吧。
他从您走后,就再也未娶,家里人怕他孤单,好几次帮他张罗找个老伴,他都犟得像头牛似的不同意,现在他70多岁,身体硬朗得很。
前两年,乡下发过一次洪水,你们山上那间草房子坚持了这么多年终于在灾难面前不得不低头地倒下了。
这个倔老头,旁人怎么劝也不愿搬到女儿家里住,说不自在。他拿出积蓄在原来的位置盖了间宽敞的瓦房,每天披星戴月,秉承着劳动人民的勤劳与淳朴,春种秋收,一人守着一屋一田,轮回着四季。
在我7岁前,爸妈忙着做生意会经常把我一个人锁在家,姥爷看不过去,就把我接到他那去。他坐在院里杏树下的石头上,我坐在他的腿上,他教我背诗写字,拿着相册一页页翻过去,给我讲每张照片上属于你们的故事。
我没有那份能见到您真人的幸运,只能通过印在黑白照片上的慈祥笑颜感受您的气息,当时的我话还说不清楚,指着照片大舌头地对姥爷说:“姥、姥……好漂亮!”
姥爷哈哈大笑,又用我看不懂的表情轻轻抚摸着照片,现在我回忆起那时的表情,我想,
他的眼睛在说,他爱你。
03
姥姥,我要感谢您,给了我一个好妈妈。
是您教会了妈妈烧得一手好菜,让现在只身在外的我时刻想着您秘传的红烧肉垂涎三尺;是您让妈妈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心灵手巧,总是能还原我脱落的纽扣;最重要的,是您,教会了她如何爱自己的孩子,才让我因为有她而倍感幸福。
但是姥姥,我要向您告个状。
爸爸妈妈在我小学3年级的时候离婚了,其实我早有预感,但是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妈妈走了几年,给的说辞是去外地打工,来探望的亲戚眼神怜悯地望着我,说这个孩子真可怜,说我还什么都不懂,我静静地不说话,自己躲到房间里哭,我有什么不懂,大人太低估孩子的敏感了,我都懂啊。
那段时间,我也许有些自闭,在学校不喜欢和同学交流,所以应该很不讨人喜欢,不懂事的熊孩子放我自行车的气,拿石子砸我说我没有妈妈。
我不敢在爸爸面前表现我的情绪,只能趁着他不在时抱着狗哭,念叨着“要是姥姥在就好了,爸爸妈妈都听您的,您要是劝劝他们,他们就不会离婚了。”
04
在我初二的时候妈妈回来了,我猜是担心我的学业问题,他们两个暂时搁浅矛盾。
您知道他俩多幼稚吗?
在我高考后,他们才拿出离婚证告诉我他们离婚了,好像这么多年他们隐藏得很好,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似的。
但这些都不能否定妈妈是个好母亲,她会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满足我所有的需求。会狠下心花高价买我喜欢的书,换着花样讨好我刁钻的味觉,也会在我失恋的时候抱着我安慰,而非扔下冷冰冰的一句“高中的心思应该放在学习上”。
告诉您个小秘密,妈妈她真的很想您。
每年4月17日,她全天的状态都很低落,会躲起来偷偷地哭,忘了是谁告诉我,那天是您去世的日子。
每年的母亲节,我会送妈妈一件礼物、一封信,她收到的时候又会哭,我长大后会抱着她抚着她的长发哄她说别哭了,您猜她说什么?
她说,她想妈妈。
姥姥,您不在的每一天,妈妈都在爱着您。
05
他们对我说,您一直都陪在我们的身边,保护我们。
小时候的我不懂得什么是唯物主义,我相信了。走在路上,看着天边一直跟着自己的云朵,会觉得那是您;一片树叶飘然落在掌心,会觉得那是您;夏天的雨点冬日的雪花,凡是那些与我不期而遇的美好,我都会一厢情愿地认为是您幻化的,陪着我长大。
长大后的我有了认识这个世界的科学观,但我仍然相信。在我走投无路又峰回路转的时候,会想,是不是姥姥在保护我;在看到爸爸妈妈开始走向和睦时,又会想,是不是姥姥的力量。我明知道这有多不科学,可是我骨子里就是相信,姥姥您,从没离开过我们的生活。
06
再和您说说我吧,您从没见过的外孙女。
我的成长并不顺利,但是也没给您丢人。我上了大学,找了工作,现在,也有了喜欢的人。我不漂亮,性格也差,工作很普通,但是每一天,都过得很知足。这世上有太多比我过得好的人了,我要是去羡慕他们,那我活得多累,是吧?
真想让您帮我劝劝姥爷,年纪那么大就别每天起早贪黑地干农活了,来市里去下下棋,跳跳广场舞;
想让您帮我劝劝爸爸,别总是那么冲动,他和妈妈最大的问题无关爱情,只是都太强势,不愿做让步的那一方;
想让您帮我劝劝妈妈,也快50岁的人了,成熟点,别动不动就学小女生把别人拉黑。
我从未见过的姥姥啊,电影《寻梦环游记》里说“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我爱的姥爷、爸爸、妈妈,他们都爱着您,在您离开后的这么多年里,这份爱的缩影已经融入他们的四肢百骸,又潜移默化地把你的温柔与善良诉之于我,命运的无奈注定我们不可能面对面道上几句家常,但我仍要在这无法对接的时空中,把这最直白质朴的爱意向您传递……
我爱您。
爱您的外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