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尘,充满了尘世烟火和人间万象,山青水秀,景色怡人,但这里自古是仙,魔,翼等各族聚集之地,因为没有相互克制的灵气,包容万象,与九重天和青丘终是不同,鱼龙混杂,不是那么纯粹,所以也异常危险。
姑姑早就告诫过凤九,如今她没有法力护身,要收敛性子,不要一看到打架就兴奋,说不定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得罪哪里的小仙小魔的,惹不必要的麻烦。
六十年,虽然在仙界,不过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在凡间却必须要实打实的一天一天过。
凤九也谨记姑姑的教导,况且,她任女君这三百年来,也经过不少事,不再像初时那般任意妄为了。
她把来到人间的第一站,放在了那间破屋子,是的,就是那间与东华有太多太多回忆的破屋子。
过了这许多年,屋子更加残破不堪,到处结满蜘蛛网,屋顶塌陷了一半,仅余的墙体还有几个大窟窿,变成了老鼠的乐园。
凤九想起,那日她与东华在这里相见,那时,她还不明白,为什么他宁可独自一人来这里缅怀,却不愿意和她去试一试;那时,她还不明白,他们之间相隔的是一道永远无法破解的天命。
如今,繁华过后,只剩回忆,可过去的三百年里,哪一天不是抱着回忆过活,凤九有时候觉得,这样终此一生也算不错。
她费了好几天的力气,才把屋子收拾出来,又请人修缮了屋顶,附近的村民都劝她,小姑娘,这个破屋子已经荒废多年了,用修理的钱,能在附近集镇买一所房子了,这个破屋子不值得修,凤九只是笑笑不说话。
既然有六十年的时间要过,那这里就是我的家,凤九看着焕然一新的房子,突然觉得,如果东华在身边,那该有多好。她经常无端的想起他,快乐的时候想,悲伤的时候也想,无时无刻都在想,可若如此轻易就能忘记,除非你不曾真的爱过。
她在屋前开辟了一块地,种上了各种蔬菜,还栽种了一大片桃林,每到春天,满园桃花灼灼盛放,满院香气。凤九打算每年都要种上些桃树,六十年的时间,足够她在这里也种个十里桃林了,像折颜的一样。
凡间的日子每件事都要亲力亲为,劈柴挑水,种菜施肥,洗衣煮饭,除了煮饭没有问题以外,其余的,简直要了凤九的命,这时候,她无比想念迷谷,平时这些大小事情都是他打理的。
就拿劈柴这件事来说吧,以前在青丘的时候,凤九也干过,不过那时有仙力,又轻松又愉快,可现在,她总是劈不好,不是斧子太重,就是柴立不稳,常常一上午光景,也劈不了几棵,偏偏做饭取暖都要用它。不过几天时间,凤九的手指破了又好,好了又破,已经磨出了老茧。
这天凤九又在对着一堆柴为难,突然,浮玉剑从屋里飞了出来,绕着凤九转了几圈,落在了她手里,“嗯,你要是帮我劈柴吗?”看着手里的剑,锋利无比,凤九想,或许可以一试,遂手起剑落,柴应声削成两半。
没想到浮玉剑还有如此神奇的作用,比昔日用仙力还要省劲,凤九一高兴,接连劈了半屋柴。
她当然不知道,这都是东华用仙力在帮她。
东华帝君也不曾想到,堂堂的天地共主,这身征服天,地,魔三界,保四海八荒太平的半世修为,现在居然在天天劈柴。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这样看着她,他就觉得很开心。
春天,看她种桃树,酿桃花醉;夏天,看她浇水种菜,施肥捉虫;秋天,看她喝酒赏月;冬天,看她踏雪寻梅。
只是这所有美好的事情,他只能看着,不能陪她一起。
当然世间不只美好,红尘生活也自有它艰辛的一面,他也亲眼看到,发洪水时,凤九是如何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袱,奋力游到高处山丘。他也看到,半夜大雪压塌屋顶,她赤着脚,瑟瑟站在风中,低声地哭泣。
这些,他都只能徒然地看着,他知道,这是她成长所必须经历的。
但令他欣慰的是,这些并没有压垮凤九,反而愈加激发了她的斗志。
只是凤九不开心,他感觉到,她不开心。那些个无眠的夜晚,清风明月下,一个寂寞的舞剑的身影,总是拉扯着他的心,白凤九,是什么让你彻夜无眠,是我吗?
凡间的日子不能说不好,只是有些平淡,但平淡总好过危险。
就这样几十年过去了,姑姑,团子,成玉,司命都来看过她,但她最想见的人却从来不曾来过,凤九也觉得期望东华来看她,简直比飞升上神还要难。
司命来那日,凤九极力挽留他在这里吃饭,司命只好答应,屋里稍坐片刻,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劈柴声,司命走出屋一看,惊的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凤九正在用浮玉剑劈柴,我的神啊,这不得把帝君震死,司命连忙去阻止,“姑奶奶,这是上古至宝,斩妖除魔的,您用它来劈柴?”
“没关系,“凤九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我已经劈了好几十年了,它绝对不会坏,劈柴特别好,我也是偶尔发现的。”
司命只能无语。
几盘菜上桌,司命夹筷一尝,果然不错,不由的夸道,“凤九殿下的厨艺委实不错。”
“那当然了,我的厨艺是青丘最有名的,连帝君都赞不绝口呢…….”凤九的脸色突然暗了下来,“我是说,凡间的帝君。”
“会有机会的。”司命又忙吃了几口菜。
“帝君,他还好吗?”凤九问
司命想,天天在这儿给你劈柴,能好吗?不过,帝君他老人家也是甘之如饴吧。想到这儿,司命笑道,“还好,帝君如今正在闭关,小仙也不经常见。”
送走司命,凤九突然感到无端的冷,或许是深秋了的缘故吧!天气也已经转冷了,凤九夜里多加了一床被子,不想半夜却高烧不退,深夜里瑟瑟发抖,东华只好暗自通知司命,让他找来了折颜,总算侥幸捡回了一条命。
“谢谢你,折颜,“凤九靠在床边,虚弱地笑了笑。
“不用谢我,只希望你平安度过这凡间的几十年,算一算,也差不多了吧?”
“还有三年,”
“三年很快的,你四叔想你想的不行,天天念叨你呢。”
凤九看着窗外纷纷落下的树叶,天地间一片萧瑟,淡淡道,“等我回去,一定要去你的十里桃林住上一阵,这里的桃花只开短短的一季,不像你那里,总是有桃花看。”
“好,你随便住多久都行。”
折颜收拾了东西离开了,凤九头靠在床边,望着窗外月寒如水,不觉黯然神伤,她不觉感叹,怪不得人间有这么多悲秋的诗,原来这样的季节果真平添了许多伤感。
入夜,凤九躺在被窝里,手指轻轻摩挲着怀中的浮玉剑,自言自语道,“东华,你为什么不来看看我呢?我好想你……想……” 渐渐睡着了。
一道白光从浮玉剑柄红宝石处倏然而出,落地化成一个白发紫色的身影。他端坐床边,凝视着熟睡的凤九,如丝的秀发随意的散落,光洁如玉的皮肤,衬的额间那朵凤羽花愈加的红艳,盈盈朱唇散发着淡粉色的光晕,梦呓般的翕动着,“东华,东华,”眼角的泪一滴一滴融进了鬓角发间。
他心里泛起一阵怜惜,抬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九儿,我一直在你身边。
温凉的触觉,令他蓦然地抽回了手,他想起司命曾经问过他,为什么要用元神附在剑上,这样既麻烦又危险。他怎会不知道,只是,在她面前,他觉得自己的意志力和控制力都在减弱,但是,他不能,如果注定是孽缘,他不能让凤九受到半点伤害。
他踱到窗边,遥望着天边的皎月,轻轻一挥手,原本枯干的树枝,竟又奇迹般地重新泛绿,枝头又挂满了红艳艳的桃花,一夜之间铺天盖地,绵延千里,仿佛一片妖娆的花海。
那年附近流传着一个传说,说是山间里住着一位极美的仙女,能令四季倒转,她住的地方常年桃花盛开,仙气缭绕,有幸见上一见,便能长生不老。
作者碎碎念:他们之间相隔着一道永远无法破解的天命,帝君只能给凤九默默的守护,好心疼!